首都地平线饭店大堂进来一个土里土气的人,他叫徐家宝,四十岁左右,一
看就知道是个乡镇干部,旁边跟着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后说:“徐镇长,我还跟你上去吗?”

“你土头土脑的,车里等着我吧。”

“这里真豪华呀,跟出国似的。”

徐家宝向大堂经理说:“劳驾,我跟您打听点儿事,焦东方,焦总裁在哪间
屋子办公?”

“你是哪的?”

徐家宝谦恭地递上名片说:“我是延星县城关镇镇长徐家宝,一回生二回热,
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有功夫带着夫人孩子到镇里来玩,著名旅游风景区,
吃住我全包了。”

经理不屑地说:“我还没结婚呢。”

“那您带着女朋友来,我特别欢迎。”

“你认识焦总?”

“认识,认识。焦书记和焦公子陪外宾常到我们那儿去游览。不过,这首都
地平线饭店我是第一次来,比我们那的招待所气派多了。”

“这是五星级饭店。你和焦总约了吗?”

“对,对,电话约好了。”

经理掏出手机拨号,“焦总,延星县城关镇一个叫徐家宝的找你,让他上去
吗?……嗯,好。”

经理露出了笑容,“我送你上电梯。”

“谢谢,谢谢。”

经理引徐家定上了电梯。

焦东方的办公室在徐家宝眼里跟想象中的美国白宫差不多。他不安地坐在沙
发上。

焦东方把一盒古巴雪茄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取出一支。褪去透明纸封套。

“哈瓦那雪茄,抽一支吧。”

“劲儿特冲吧,得靠墙抽?”

徐家宝从未抽过,放在嘴里叼不住,要用打火机点。

焦东方嘲弄的一笑,“要用特别的火柴,这样。”

焦东方拿出一把专用夹剪,剪掉雪茄头部,把烟还给徐家宝,用加长火柴点
燃。

徐家宝赞叹道:“还挺复杂呢。”

“一支折合人民币四百六十八元。”

徐家定抽了一口,“是好呀,又有劲,又温柔。”

“抽雪茄不能真吸进去,用鼻子品它的香味。全吸进去,两口你就晕了。”

徐家宝鼓足勇气说:“焦总,上次您去我们那儿玩,我托您办的事,有点眉
目没有?”

焦东方故作糊涂地说:“什么事?”

“就是县委书记呀,现在有五个人列入了考核名单,可借名单中没有我呀,
您在焦书记面前替我做做工作,谁当县委书记还不是焦书记一句话?”

焦东方拉长了声音:“没那么简单,由正科到正局是鲤鱼跳龙门啊!”

“我懂,我懂,是不容易,要不我怎么托您呢。嗅,我带来了两张照片。”

徐家宝从皮包里掏出两张汽车照片。

“我知道你不缺车,坐的是大奔,可车不怕多呀,这辆桑塔纳新款2000型,
您留着买个菜,打个短什么的,玩呗。这辆大奔,是我们送给老爷子的。我知
道,中央有规定,领导不能超标准用车,但私车就管不着了。这辆车是我们的
心意,焦书记为民操劳,坐辆好点的车也是应该的。”

焦东方看看照片说:“手续没毛病?”

“一点毛病没有,大贸手续。什么时候把这两辆车给您开过来?”

“开到我饭店就行了。”

收下了礼,徐家宝心里踏实了许多,“我要是当上县委书记,给您划出一大
块地,您要哪儿就是哪儿,要多大面积就多大面积,无偿提供,搞个度假村之
类的准能挣大钱。我寻思着,焦书记在延星县怎么也得找个忠心耿耿的人看摊
不是?我就给老爷子当个看摊的,他老人家什么时候瞧我不顺眼,什么时候就
撤我的职,我还是一样忠心耿耿。”

焦东方不满地看了徐家宝一眼,一徐镇长,以后你要学点体制内的语言,把
年富力强,有过基层工作经验的干部提到领导岗位上来,是关系到政权能不能
掌握在无产阶级手里的大事嘛,国家要长治久安,路线决定了,干部就是决定
性的因素。“

“这里不是没外人嘛,以后我一定加强学习,决不辜负焦书记的培养和信任。”

“你回去等情吧,短期内能搞出点政绩来更好。”

“我明白,我明白。”

焦东方按电钮,沙莉进来。

“送徐镇长。”

“徐镇长,请。”

徐家宝点头哈腰告别,“您费心了,您费心了。”

沙莉送徐家宝离开办公室。

十一

送走了徐家宝,焦东方独自来到办公区走廊,他停在一间门前。用钥匙打开
一间密室的门,闪身进入,又进入里面的大套间。

这是用现代化通讯设备装置起来的闭路电视系统总控制室,几十台彩监排满
一面墙,中间的主屏幕有五十时。室内中间是总控台,许多仪表和键盘。

焦东方坐在总控台前。

焦东方静静神,用遥控器打开屏幕,立刻,全部的彩监出现了画面。

焦东方操纵遥控器,主彩监上出现了某客房卫生间的画面。

画面上,一个干部把洗面台上的手巾、牙膏、洗头膏、沐浴膏、浴帽等物装
人一个塑料袋。干部走出卫生间,把茶几里的擦鞋器、鞋拔子等物装入同一个
塑料袋。

焦东方自言自语地说:“哼,连这些零碎你也要,住房给你打了五折,你还
嫌不够本呀,还县太爷呢。真丢份。”

焦东方拿起内部电话。

“客房部吗?我焦东方,你马上给727 房间的李县长送去一打牙具,一打手
纸,一打洗头液、沐浴液,一打擦鞋器,一打鞋拔子。”

“送这么多?有什么用?”

“只要他能带走,要多少给多少,省得他东找西找,怪累的。”

画面上,干部把两盒火柴装进塑料袋。

“再给他送一大包火柴,他用不了,可以拿到到自由市场卖嘛!”

“立刻就送吗?”

“立刻送,他要退房了。”

焦东方把遥控器换键位,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款与一个漂亮姑娘。

焦东方按放大键。画面上出现放大了的姑娘头部特写。

这个姑娘叫田聪颖,是个在校大学生。她神情略带忧郁,显然是第一次接客。

田聪颖低头不语,半天才抬起头来。

“我是第一次干这事,请你温柔点,别太粗暴。”

“你还是个处女?那太好了,我加钱,现在找处女,比抓特务还难。”

“你要先付钱,中间人说好了的,六百块钱。”

“六百?我加一倍给你,一千二,只要你把我侍候舒坦啦!哈哈哈哈。”

焦东方冷笑着抓起电话:“保卫部……”

第四章大学生被迫卖淫主持人甘愿献身

焦东方手拿着电话犹豫了,这家伙固然可恶,但是我布置下面,为了提高客
房人住率,对客人找鸡打洞的事不要干预。开了处理的先例,以后就不好办了。

电话传来声音,“我是保卫部,是焦总吗?”

焦东方双眼盯着主监视器。

“……是我,没事了。

焦东方放下电话。忍着愤怒,两眼紧盯住监视器。

画面上大款脱衣服,这小子一身精肉。

“田小姐,你倒脱衣服呀!”

“你先付款。”

“看来你是等钱用,急不可待呀。我还从来没玩过女大学生。真是改革了,
女大学生也下海当鸡。你急等着钱,干什么呀?”

“我要买一台电脑。我是学软件的,自己有一台电脑,就方便多了。”

焦东方心头一紧,立刻对女大学生充满了同情和怜惜,为买电脑而卖身使他
对她刮目相看。

“新鲜,透着邪性。为了电脑,你就不要大脑了。可惜呀,可惜。好,我成
全你。”

大款掏出一沓钱交给女大学生田小姐。

“好,我加一倍,给你两千,谁让你是头一回呢?”

大款扑向女大学生田小姐。

焦东方面对监视器,抽烟沉思。想起了童年往事。

一九六七年,“文革”进入高潮。

街道上走资派游街,三十几岁的焦鹏远亦在其中,十几名被斗的高级干部都
戴着高帽。红卫兵口号震天。

焦鹏远胸前挂着“打倒市委黑秘书焦鹏远”的木板。

十岁的焦东方企图冲到父亲身边,被红卫兵拉开。

游街队伍走过去了,小焦东方孤零零站在马路当中。

小焦东方伸手从书架上偷一本〈汉语词典》,刚要揣进怀里,被一只手抓住。

戴红色袖标的营业员抽打小焦东方的嘴巴。他嘴角流出鲜血。

焦东方拿起电话。为了得到知识而忍受屈辱,这相同的命运,使他对这个还
不知姓名的姑娘产生了恻隐之心,他想给她办一件事。

“商品部,请吴经理接电话……吴经理,我是东方。你立刻贴出一个有奖销
售的布告,随你找什么名义,头等奖将是IBM 电脑一台。半小时内办好,我有
安排。”

焦东方再打电话。

“公关部,找刘经理接电话……也许半个小时,也许三分钟,会从818 客房
出来一姑娘,你们一定要动员她去商品部参加有奖购物活动!随她买什么,总
之一定要让她买一样东西。”

“明白,焦总。”

焦东方放下电话。

有奖销售的海报贴出了。

公关部刘经理笑容满面地陪着刚从818 客房出来的田聪颖来到海报前。

“这位小姐,你不试试运气?买一盒护肤霜,或者买支唇膏什么的,也许能
中大奖呢。”

田聪颖被海报吸住了目光,她兴奋地说:“头等奖是IBM ?”

“是呀,撞撞运气呗。”

焦东方在商品部角落里凝神注视田聪颖,目光中流露出同情。

“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呀,我的命苦。”

“晦,花钱买一样你正要买的有用的东西,这和买彩票不一样,中不了奖,
也没白花钱。没准你能撞上大运呢!”

田聪颖贴近了柜台,浏览商品。

焦东方作了个手势,吴经理会意地点头。

田聪颖挑了一件最便宜的商品,“我买一个发夹,要这个。”

吴经理从柜台拿出发夹。

“小姐对八块钱。”

田聪颖付款。

吴经理推过来一个电子摇奖机说:“小姐,你摇个号吧,要是摇出来的数字
和一等奖的号码一样,IBM 电脑就是你的了。”

田聪颖紧张地说:“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呀。”

吴经理笑容可掬。“你没听说过喜从天降吗?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摸上大
运。”

“那我摇了?”

“大胆地摇吧。”

田聪颖的手握住摇号机手柄,转动。

数码一个个出现,最后停止。

“666888!哎呀!小姐,作中大奖了!连摇了三个6 ,三个8 ,真是百年不
遇呀!恭喜恭喜!”

田聪颖不会知道,程序已经设定,无论她摇什么,都会出现这个号码。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海报上写的号码是666888,你播出的正是666888. ”

田聪颖不知所措,“电脑是我的了?”

吴经理的语气很肯定,“电脑是你的了,千真万确。”

田聪颖流下热泪。她真不相信命运对她也会有垂青的时候。

焦东方如释重负他微笑着走开。

吴经理讨好地说:“小姐,您贵姓?”

“我叫田聪颖。”

“田小姐,明天请你带着身份证,到这儿来领取电脑。”

田聪颖怔怔发呆。她突然转身冲出商品部,冲出大堂,冲到饭店外喷水池旁,
她坐在石阶上,伤心地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但没有出声,那是懊悔失身的泪水。

在818 客房,大款被两名奉焦东方之命而来的保安人员拳打脚踢,鼻孔流出
了血。他连声求饶。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饶了我吧……”

焦东方回到总控室,坐在控制台前,观看监视器传来客房里大款被打的场面。

“饶了我吧,求求二位大哥啦!别打啦!”

“打你?打你算便宜了你,你刚才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把你送到公安
局,少说也关你半个月。”

焦东方点上一支烟。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焦东方关闭彩监,吐出一个烟圈。这是他心情最好的一天。

焦鹏远的奥迪朝西郊湖滨小区驶去。

陈虎找到了什么证据?听周森林说陈虎在勘查现场上又发现了一粒子弹壳,
难道何启章真的是被谋杀?陈虎的翻车、陶素玲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焦鹏
远烦躁地点上一支烟想。

如果是谋杀,那么案情就更加复杂化。李浩义会交待出些什么问题?有哪些
会牵涉到林光汉,牵涉到我呢?真是越渴越吃盐。林先汉应该与我同舟共济,没
有我他能当上市长?况且,李浩义给他当过秘书!

但林先汉跟千钟说的那番“不是独立王国”的话,分明是冲着我来的,真是
人心难测。只是当想到就要和美女宋慧慧度过几个小时,他忧郁烦闷的心情才略
有好转。

车内,沈石不安地说:“焦书记,听周森林说,陈虎在何副市长自杀地点又
找到了一粒子弹壳,难道何副市长真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焦鹏远打了个哈欠:“是呀,情况越来越复杂了,陈虎的翻车,陶素玲的死
亡,到底是谁造成的?简直是一团乱麻。”

“李浩义给林市长当过几年秘书,我说几句不该说的话,您是一心为林市长
着想,他倒没事似的。但李浩义要是疯狗乱咬人,会不会瞎编出什么有损您形
象的事呢?”

焦鹏远看了沈石一眼,没说话。

“还有,林市长是您提拔上来的,他本当跟您同舟共济,但他对千钟说什么
不要搞独立王国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冲着您来的吗?您是第一把手,搞独立王
国也轮不到他呀。其实,这都是我不该说的话,我是一门心思想为您分忧啊!”

“小沈,好好干,以后了解到什么情况,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只管对我讲。”

“其实我心里一直把您当成我的父亲,所以有时候该说不该说的都谈了。东
方不能总在您身边,他有一大摊子事,照顾好您,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焦鹏远拍拍沈石肩膀,表示满意。

奥迪车驶入漂亮的湖滨小区,在一个楼门前停下。

焦鹏远下车。

“小沈,你们把车开回去吧。”

“是”

焦鹏远戴上墨镜,进入楼门。

沈石对司机说:“咱们回去吧,这个地方,不能对任何人说。”

司机一笑说:“我跟焦书记比你时间长,规矩懂得比你多,用得着体告诉我?
这个老地方,我来的次数比你多。”

沈石被喀,尴尬一笑。



焦鹏远上了三楼,轻轻敲门。

一双手把他拉进去。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披着粉色睡袍,刚出浴,头发还湿着,娇嗔地
搂住焦鹏远。

“书记大人,您总算又露面了。”

美女宋慧慧给焦鹏远摘下礼帽,从鼻梁上取了墨镜,又帮他脱下上衣。

“这阵子忙得喘不出气,窝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扶焦鹏远半躺在法国路易十五式样的美人床上,
给他解开鞋带,脱下皮鞋。

“还是马爹利?”

焦鹏远点点头。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从酒柜拿出一瓶开过瓶的马爹利,倒了两个小
半杯。

她坐在床上,偎依在焦鹏远身旁,递过一只酒杯。

“来,为你健康。”

焦鹏远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凝视着美女宋慧慧不语。

“这么瞅着我干吗?半个月没见,我丑了?”

“慧慧,你成了李师师啦?”

“焦书记,您这是什么意思?”

“明摆着嘛!李师师又跟皇帝睡,又跟宰相睡。你和何副市长有一腿,我才
知道。”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忽地站起来,丰满的乳房因没戴乳罩而波浪似
地颤动。

“这是造谣,人死了,泼什么脏水,死人也不能说话。脏水泼到我身上,我
不干,我还活着,我能说话!”

“别激动。你了解我,没证据我是不说话的。慧慧,你告诉我,何副市长是
不是为了你才自杀?”

美女宋慧慧粉色的脸泛起红晕,“不可能。别说为了我,为他的老娘,他也
不会自杀。何副市长根本就不是自杀,他答应第二天来录节目,还要带我到无
锡去玩,怎么会突然自杀?说不定是被谁打死的呢。”

焦鹏远掏出烟,美女宋慧慧一把把烟卷抢过来。

“你不说清楚,不让你抽。”

“你让我说清楚?我正要弄清楚呢。”

“当然啦!凭什么我要背黑锅,好像是我害死了何副市长!”

“那好吧。”

焦鹏远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录像带。

“自己看吧。”

美女宋慧慧接过录像带,准备插进录像机的进带口。

但她突然预感到什么,停下来,狐疑地说:“这是什么内容?”

焦鹏还在床上冷笑:“你问我,你还是自己看吧……我先洗个澡。”

“好好放松放松。”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帮焦鹏远脱去外衣外裤,把他推进卫生间说:
“搓背时叫我。”

美女宋慧慧把卫生间门带上。回到床边,拿起录像带。

卫生间里传出水声。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把录像带插进录像机,她要看看究竟录下的是
什么。

屏幕画面出现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和呻吟。

“慧慧,到上面来。”

“美的你,你又想舒服又想省劲。”

“你这个小妖精……”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惊呆了。

焦鹏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这回,你满意啦。”

焦鹏远站在卫生间门边。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猛地关上录像机,电视屏幕上闪动着白色的斑
点。

她瘫在床边上,面色苍白,喃喃地说:“你怎么搞到的?怎么会有这东西?”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何况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有这个……怎么会
有这个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的意识陷入突然的强刺激引发的错乱…突然,
她疯了似的爬起来,退出录像带要撕。

“没用的,这是复制的,原版带也不在我手里。”

美女宋慧慧趴在床上伤心地哭起来。

焦鹏远抚摸美女宋慧慧的屁股说:“放心吧,原版带虽然不在我手里,但我
能控制住。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但你背着我和何启章鬼混,实在是你对不起
我。”

美女宋慧慧仰起泪眼,“我没办法……他纠缠我,不能得罪他……

我讨厌他……我心里只有你。“

“何启章提出过要和你结婚吗?”

“他才不会呢,他一心只想他的前程,他同时还有几十个女人,他不像你对
我那么真情。焦书记,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焦鹏远黯然神伤。

“一我能理解你,但谁能理解我呀。最近我承受的压力特别大,那么多立交
桥摆在马路上,还不都是我没日没夜干出来的。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
抓住鸡毛蒜皮的小事做文章,上中央告我的状。我怕谁,老子谁也不怕,说空话、
说大话、说套话的,敢拉出来和我迢迢!看谁的实际工作于得多?我房子住大些、
住好些,有什么大不了,不看我给老百姓盖了多少房子?几个小区都是全国样板
嘛!何启章出点问题就是我的错吗?林彪还是毛主席选定的接班人呢!唉!”

焦鹏远长吁一口气,说完转身又进入卫生间。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呆呆地坐在床边陷入痛苦的回忆。



何启章驾驶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坐在他旁边,
她神采飞扬地说:“这辆车真漂亮!”

“没有你漂亮,它再漂亮,也不过是冷漠的钢铁之躯,你温暖、芳香,你才
是我的保时捷。是不是,慧慧?”

“我?你有几辆保时捷?”

何启章听出美女宋慧慧话里带刺,微微一笑,“就这一辆呀。”

“我是说温暖、芳香的保时捷。”

“吃醋了?你吃醋的样子最招人疼。慧慧,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多谢你还记着。”

“这辆车作喜欢吗?”

“当然喜欢,八十多万吧?”

“喜欢就送给你,生日礼物。”

“车哪儿来的?不是偷来的吧?”

“一个公司进的贡。我给他们搞了六千万贷款。”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由衷地赞叹:“哎,当官是好。保时捷要买,
谁买得起?”

何启章的手放到美女宋慧慧的大腿上,“当官也没你好呀,要费脑筋,要担
风险。你呢,靠上我,不就全有了。”

何启章刹车,与慧慧对换座位。

何启章贴着慧慧肚皮蹭过,美女宋慧慧掐着何启章大腿说:“你压疼我啦,
该死的。”

“陷害首长是不是?”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娇嗔地说:“首长?在我这儿你是马掌。”

何启章摸着美女宋慧慧的大腿,美女宋慧慧推开他。

“这是公路上,小心警察。”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发动引擎,汽车箭似地飞出。开快车,是她最
大的刺激。

红色保时捷在十字路口红灯停下。

一名交警走过来,敲车窗。态度非常生硬。

“你们超速行驶,把驾照拿出来。”

后面跟上来了一辆交通巡逻车,下来两名警官,其中一名手里拿着对讲机。

交警向警官敬礼报告:“报告,保时捷拦住了。”

警官拉开车门,厉声说:“下车,把车开到边上来。”

另一名警官突然认出是何副市长,急忙上前道歉说:“没事了,走吧,走吧,
何副市长,对不起。”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一踩油门,车飞快地蹿出。

拦车的交警莫名其妙地说:“怎么放走了?”

“何启章,何副市长,扣了本子,是你给市政府送去,还是我给市政府送去?”

交警正正大檐帽,不满地嘟嚷了一句:“合着咱们也就是挤兑平头百姓,见
着当官的矮半截,干咱们这行真没劲。”

红色保时捷驶入湖畔高级商品楼小区。

驾车的已换成何启章。

美女宋慧慧往窗外看,一幢幢豪华住宅依山傍水非常漂亮。

“这是什么地方?”

“亏你还是新闻记者,连这里都不知道,湖滨小区,千钟亲自抓的项目。每
平方米一万二千块起价呢!”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咂舌说:“这辈子,我们拿工薪的也甭想惦记
它了。”

“那倒是,全是大款。不过,有三十六个单元是我的。”

“你的?你哪有这么多钱?”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别的地方还有我六十个单元。”

美女宋慧慧真的惊讶了:“你住得过来吗?”

“我还嫌不够用呢,宋江为什么能成事?王伦为什么不行?王伦心狭量窄,
不能容人。宋江的政策是仗义疏财,所以终成霸业。我当上副市长,不能忘了
朋友,房子是我给朋友预备的。朋友多,当然房子也得多。”

保时捷停在一幢欧式楼前。

何启章下车,绕到另一侧车门,打开,请美女宋慧慧下车。

他们进了楼门,来到三层。何启章拿出钥匙,打开门,做了访的姿势。

“请进,我的课时捷。”

这是四间一厅,顶子有灯地,四壁贴壁布,马来西亚雕花木门,意大利大理
石地面,日本洁具。但还没有家具。

美女宋慧慧的表情略有些夸张,她张开了双臂。

“真漂亮!”

何启章带美女宋慧慧一间间欣赏。

“漂亮极啦!正局级的标准吧!”

“至少是正局级吧。不过,正局级标准也没有进口大理石地面。这不是壁纸,
是进口环保壁布。”

“这房子是你的?”

“不,这是你的。”

“我的?”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瞪大眼睛,诧异的神色逗得何启章很开心。

“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与保时捷配套。”

“真的?”

何启章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一套四居室吗,还骗你。”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双手勾住了何启章的脖子,面对慷慨的情人她
满目含情。
何启章吻了美女宋慧慧一下,“房子是你的,住房证,房契,我都给你办好,
滴水不漏。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我都答应你。”

“不许你家那个缩头乌龟踏进这房子半步。这家具我给你配齐,你选定了样
子,别的不用操心。这房子,只属于你和我。”

宋慧意回名何启章,“我答应你。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他知道。不过,说实话,
他真知道了,也会装不知道,还没准偷着乐呢。”

“还有,焦老爷子那里,需要你给我说句话的时候,你不会推辞吧?”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清脆地笑起来,“别抬举我了。谁不知道你是
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穿一条裤子还嫌肥,还用得着我给你说话。”

“也不尽然。有些话,枕边风更灵验。”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从何启章怀里挣脱出来,一本正经地说:“你
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和老爷子有一腿似的广

何启章推开来慧意,“你别装傻了。我早就清楚,我不计较。我还希望你对
老爷子再好点。不过,咱们的事,最好别让他知道,你要是带老爷子来这里,
事先通知我一下,别撞上就行了。一仆二主。你也演一回哥尔多尼。”

没想到何启章却兴奋成那个样子。当时正互相爱抚著,他的手一碰到宋慧慧
的阴户,立刻把宋慧慧的裙子掀了起来,又一把扯下她的内裤,欣赏她的那个
阴唇白嫩无毛、肥美高凸,好象馒头一样白嫩肥美,又好象荷花一样鲜艳漂亮,
等他慢慢、细细观赏清楚了后,他猛然的就要去吮、去舔、去吸、去吃她的漂亮
阴唇……。

她感到她的下面太舒服了,身体整个都爽快起来。

突然……那柔软的花蕊地方被咬、被手指捏著,又不断地被吻著、舔着、
吮着她那花蕊里流出的蜜汁,何启章的呼吸一直刺激著那个地方,真是太舒服了!

「啊……用力一点,……用力一点……」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的心里这样呼唤著,心里每喊一次,身体就大
大的扭著。

何启章的攻击也愈来愈猛烈,过分的兴奋之下,宋慧慧不禁脱口而出:「
快!……快上来!……」宋慧慧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

何启章放松了一下,宋慧慧的兴奋尚末退下,看看他,是的,他的精神仍然
那么旺盛!

「再让我看看!……」说著,又伸手拉开了宋慧慧的大腿:「真性感!……
真漂亮……这个形状真好看!」

接著又伸出舌头从阴户上往下舐来舐去,那动物性的「啧……啧……」声又
刺激著她,她把身体弯成弓形,喊著:「哦!啊,……舒服极了……喔!呵!
……爽快极了」

又再度达到顶点。

这个时候,何启章就要进来了,不过彼此展览并没有停止。他完全插入后,
上身大大地往后倾,手支在后面,宋慧慧也抬起上半身,和他一样把双手撑在后
面。

何启章最喜欢用这样的姿势做上下运动,看他自己的东西在宋慧慧的花蕊中
进进出出。

宋慧慧也为他旋转著腰,让那根东西像指挥棒一样地动著。何启章配合她的
动作,一面上上下下,一面不断地做反旋转抽送运动着。

他们充分地享受过这个体位后,就采用她在上的骑乘位,一样让何启章看得
到进进出出的地方。有时宋慧慧也仰著上半身,让何启章看大名鼎鼎的节目主
持人晃动的乳房。

「我要看看你的屁股!」有时他会这样要求。

于是宋慧慧温顺地转向后面,再往前趴下,何启章会满足地抚著宋慧慧的腰,
摸宋慧慧的臀部。

他们的最高潮,是做迎合和退避运动。如果他们也能练习配合,相信要达到
他们这样的境地并不难。

当何启章用力冲进来时,宋慧慧就快速地后退一点,可是立刻又顶过去。何
启章收回去时,宋慧慧也收一点,随即往前猛顶,就这样舒服地巧妙地配合着运
动……。

过后,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意抱住何启章。

高兴地说“你真是一个宋江。”

何启章哈哈大笑道:“宋江是宋江,不过宋江也怒杀阎婆措呢!”

何启章突然双手摸着宋意慧的细长脖子。

“你……你要干什么……”

何启章掐着美女宋慧慧的脖子,把她压倒在大理石地面上。他扯下自己的领
带,把宋慧意的双手绑在后背。声音变得急切。

“今天咱们来个刺激的!”

何启章起身抽出自己的皮带,眼中闪出异样的光。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害怕地躲闪。

“肩章!启章……你要干什么!”

何启章用皮带开始抽打美女宋慧慧的屁股。

女人滚动的躯体满足了他的性变态,甚至满足了他对权力的欲望。

这时候焦鹏远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打断了她的回忆。

“慧慧,给我搓背。”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操起毛巾,进了卫生间,……。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轻轻地拨了拨美女宋慧慧的头发,又把手伸到她的
胸前摸捏她的乳房。

美女宋慧慧的双乳虽然不算太巨型,可也够坚挺的了。拽在焦鹏远手里既温
软又具弹性,十分过瘾。焦鹏远轻声对美女宋慧慧说:“焦鹏远们到床上去玩吧!”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嘴里叼着焦鹏远的阴茎点了点头,然后吐了出
来,让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抱起她的肉体走到房间里去了,焦鹏远们一起躺
到床上。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又趴到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身上吃焦鹏远
的阴茎,焦鹏远也把她的身体移过来,让她两条粉腿跨在焦鹏远的头部。

可是当焦鹏远把舌头伸到她的阴户时,美女宋慧慧畏缩地夹紧了双腿,焦鹏
远只好转为摸玩她的小脚。

当焦鹏远用舌头舔弄美女宋慧慧的脚底时,她又怕痒地缩走了。市委书记中
央委员焦鹏远爬了起来,翻身伏在美女宋慧慧身上,先把粗硬的大阳具塞到她
小嘴里,然后双手拨开她的双腿。再用嘴去亲吻美女宋慧慧那个光洁的阴户。

美女宋慧慧的大腿被焦鹏远按住不能动弹,小嘴又被焦鹏远的阴茎塞住说不
出话来,只有用鼻子哼的余地。

焦鹏远继续用舌头去搅弄美女宋慧慧的阴蒂,美女宋慧慧全身随着焦鹏远的
舌尖的活动而颤动着。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急忙把焦鹏远的阴茎吐出来叫道:“我受不住了,你
想玩死我啊!你玩得我太肉紧,我会将你那条咬坏的。你快把你那条东西给我插
到下面呀!”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也不忍心让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太吊胃口,
便迅速转过身来,把粗硬的大阳具向着宋慧慧的阴道口插进去了。

宋慧慧得到充实之后,也肉紧地将焦鹏远的身体搂住。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
鹏远把硬梆梆的阴茎在宋慧慧滋润的阴道里左冲右突,宋慧慧口里销魂袭骨的叫
床声更加鼓舞着焦鹏远奸淫她的劲头。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的阴茎不停地在她紧窄的阴户中进进出出,宋慧慧
体内的阴水也一阵又一阵地涌出来,把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一大片的阴毛
都湿透了。

玩了一会儿,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们变换了性交的姿势。市委书记中央
委员焦鹏远让宋慧慧躺到床沿,然后捉住她两只白净的玲珑小脚高高举起,再将
粗硬的大阳具向她的阴部凑过去。

宋慧慧慌忙伸手过来扶着焦鹏远的阴茎,将龟头抵在她的阴道口。市委书记
中央委员焦鹏远稍加用力,硬梆梆的阴茎已经整条没入宋慧慧的肉体中了。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继续让阴茎在宋慧慧光洁可爱的阴户里一进一出地
活动着,宋慧慧的阴道也一松一紧地吮吸着焦鹏远的阴茎。

过了一阵子,宋慧慧的阴道里又分泌出许多淫水来,使得焦鹏远们的交合更
加润滑畅顺。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笑道:“慧彗,你的阴户像个多汁的水
蜜桃。”

宋慧慧也浪笑地说道:“你那条东西也像一条美味可口的香蕉。有一天我可
要把它吃到肚子里去,看你怕不怕!”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也笑道:“我才不怕哩!因为你不会杀鸡取卵那样
蠢的,虽然我们不是两夫妻,可你知道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会给你的。所以
你只会要活生生的。”

宋慧慧没答话,将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的身子紧紧抱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气,底下的阴户也收缩着把焦鹏远箍得很舒服。焦鹏远立即报予一阵急促地抽
送。

宋慧慧仍然紧缩着阴道增加着焦鹏远们交合的浓趣,可是她阴道里终于再度
涌出大量的淫水。

接着便四肢冰凉,颤声地说道:“你真有能耐哟!我被你玩得舒服死了!”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暂停抽送,仍将粗硬的大阳具留在大名鼎鼎的节目
主持人宋慧慧的阴户里,然后抱起她侧身躺在床上。

宋慧慧枕着焦鹏远的臂弯,嫩白的乳房贴着焦鹏远的胸口,小腿缠着焦鹏远
的腰际。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把手伸到她被焦鹏远的大阴茎充塞住的阴道口说
道:“慧慧,你这里光秃秃不长毛,真可爱!”

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道:“没毛有什么好呢?

我老公有时都骂我白虎精。“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说道:“你老公旧脑筋,不识宝了。其实没毛的阴
户才好玩啦!外形白嫩、肥美、好看、非常漂亮先不用说了,用舌头舔吮舐弄时,
更是非常美妙舒服、不可多得的世间美女之珍品哩!”

“我老公从来没有吻过我下面,我也没有用嘴含过他那条东西。他玩我的时
候总是一本正经的,我也只有例行公事一般地奉陪。不像和你玩这么有趣。”

宋慧慧娇羞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道:“你那条东西也比他粗长而坚硬,我让
你玩得很满足,跟他玩时都没试过有这样的乐趣。”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玩摸着大名鼎鼎的节目主持人宋慧慧坚挺的乳房说
道:“我虽然接触过许多女人,可是我也觉得和你玩得最开心,最有感情。”
……

愁云满脸、镶在黑镜框里的何启章遗像似乎诉说着什么委屈。

何可待对着父亲的遗像发呆。自从父亲死后,才三十岁的他突然老了许多,
出现了白发。

残酷的事实告诉他,随着父亲的不明不白的死,他失去的不仅是父亲,更主
要的是失去了分享父亲权力的权力。他不甘心就此被打入另册,他要查出父亲
的死因,找回自己的尊严。他拿起电话,打给市局的一个朋友。

“陶铁良说什么?说不知道?他还卖上关子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刚会抓
小偷儿。他说那个弹壳是点儿几的?不知道?大枪小枪总知道吧……”

何启章的妻子,她面色惨黄,一看就知道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可待,我有些发烧,陪妈妈上医院去吧。”

何可待匆匆结束电话:“你一定给我弄清,哥们儿,拜托了。”他放下电话,
“妈,怎么了?”摸妈妈的额头,“真的,烫手。马上就走。等等……”他又
拨电话,“阿四,快去医院给老太太挂个号,高干诊室。我们一会儿就到。”

修向真疼痛地坐在沙发上说:“可待,你刚才又说什么枪呀枪的?”

“妈,你就别管那么多了。陈虎又找到一颗子弹壳。”

“什么,找到杀你爸爸的那粒子弹了?”修向真哭起来。

“还不知道是不是。妈,别老哭,咱们得好好活下去,别让人家看笑话啊!”



对付电脑包装箱摆在柜台玻璃板上,吴经理笑容满面地接待前来取电脑的田
聪颖。

“原来田小姐是大学生呀,你是学什么专业?”

“我是学软件的。”

吴经理拍着电脑包装箱说:“原来你学的就是计算机,那这台电脑对你真是
太有用处了。”

田聪颖因兴奋而满脸通红,“我一直想买一台电脑呢。”

“这才是天赐良机,我们备好车了,给你送过去。”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这一生永远也不会忘记首都地平线饭店。”

吴经理带几分神秘地说:“噢,还有件事要麻烦田小姐,我们饭店总裁焦东
方先生,想见见获得大奖的幸运者,你能赏光吗?”

“那好呀,正好我当面向他道谢。”

“焦总裁在那边等你,我送你过去。”

幽静的小舞厅,轻柔的古典宫廷音乐。

四个人的室内乐队在一侧倾心演奏。

田聪颖坐在焦东方对面,她略显局促,但神态庄重,眉宇间流动着灵秀之气。
正是这点打动了焦东方。

“谢谢你,焦总,我没想到首都地平线饭店会给我这么好的运气,这台电脑,
可能是我一生的转折点。真是太感谢啦!”

焦东方礼貌地问:“我可以吸烟吗?”

田聪颖奇怪地说:“这是你的饭店呀,还用征求别人的意见?”

“身边有位小姐就不一样了。对不起,我点一支烟。”

“焦总,让我一个穷女大学生,怎么感谢你们饭店呢?”

焦东方吐出一口烟雾,“你是指电脑?那是你的运气好,我小时候曾为了得
到一本书,而挨人一顿暴打……”

田聪颖好奇地听着。

“不说不愉快的事了。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现在是物得其所,人尽其
才。如果你非要感谢的话,等你以后毕了业,我欢迎你到首都地平线饭店,现
代化的管理离不开电脑工程师。”

“谢谢!”

焦东方站起来,“这么美的音乐,田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田聪颖紧张地说:“我?我不怎么会。”

“我也不会,请。”

焦东方与田聪颖随音乐节拍缓缓起舞。

焦东方很有绅士风度,与田聪颖保持一定的距离。

田聪颖说:“这曲子,忧伤,但并不绝望。”

焦东方喜出望外,“这回我们可找到共同点了,忧伤,但并不绝望。你的音
乐品位很高。”

音乐轻柔,烛光闪烁。

沙莉来到小舞厅,走到焦东方身边。

沙莉打量了田聪颖一眼说:“焦总,这几份文件请你签字。”

田聪颖知趣地闪开。

“打扰你们了,我告辞了。”

焦东方挽留说:“你坐一会儿。”

焦东方在沙莉伸过来的文件上签字。

沙莉似乎是存心要与突然闯入焦东方生活的陌生女人争个高低,不肯轻易走
开,“中午,你宴请日本人的宴会已经准备好了,这是菜单,请你过目。”

焦东方看菜单后退给沙莉。

“可以。还有事吗?”

“没有了,对不起。”

沙莉不情愿地离开后,焦东方和田聪颖又轻柔起舞。

沙莉回头看了一眼,不无醋意。

“田小姐,你对我的饭店熟悉吗?”

“昨天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饭店,我们穷学生哪敢进来。”

“那好,我带你转转,也许你命运的转折就从地平线开始。”

田聪颖苦笑说:“地平线?看是看得见,但你永远也到不了,地干线总在你
的前头,只能是可望不可及。”

焦东方觉得对方的悟性颇为可爱。

“也许,这就是人生。田小姐,你说,人生最主要的是什么?”

“你说呢?”

“自尊,自爱,自强,你说对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

焦东方眼前浮现出那个玩弄过这柔弱女大学生的大款。

“但要做到,就不容易了。人生总是处处受到诱惑,所以,一个人要有定力,
不可因眼前利益而动摇根本。对不起,我又老生常谈,好为人师。对不起。”

田聪颖想起了自己的失身,低头不语,默默移动舞步。

……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与郝相寿观赏玻璃走廊阳光照射下的奇花异木。

郝相寿站在开花的拉美木前,存心拨动老上级拥快要绷断的心弦,“好花也
得绿叶帮衬,焦书记,在你身边作一片绿叶,不容易呀。”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给拉美木浇水,他的休闲就是养花种草。

“相寿,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普普通通的也变得深奥了。你看连植物园的拉
美木都开不了花,而我侍候的这株却开花了,是不是奇迹?”

“全世界的拉美木有几株能有幸让个大人物亲自浇水呢,它敢不开花吗。我
没别的意思,我是说绿叶既要起到帮衬的作用,又不能过分招摇,喧宾夺主,有
些人怕没有很好地做到这一点呀。”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注意地听。

“林光汉市长,我就不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鲜花呢还是当成绿叶?眼下市委
一班人应当更紧密地团结在您的周围,可林市长怕有移情别恋的意思哟!”

“我心里有数。”

“焦书记,还有一件大事,我想进一言,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给我当了四年秘书,还不了解我的脾气。”

“那我就说。”

“说吧,你官做大了,心眼也多了。”

“何启章死因再查下去,怕引起诸多不便。李浩义的案件不在我们手里,朝
什么方向发展很难预料。陈虎组织观念很差,不听招呼。周森林也不一定能压得
住这小子。我们要防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搞乱了阵脚,会影响我市安定团
结的局面。”

焦鹏远沉吟片刻,“你有何高见?”

“要害在于把何启章死亡调查的方向牢牢控制在市委书记中央委员您的手里,
不允许出现任何偏差,案件的动态必须在您的视野之下,得结反贪局、公安局
规定它几条,谁要是擅自做主,就是目无党纪国法,焦书记,您明白我的意思
吧?”

焦鹏远沉思踱步,“相寿,可惜呀,你一直给我当秘书多好。”

郝相寿虔诚地扶焦鹏远在藤椅上坐好,“我永远都是您的秘书。”



焦鹏远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已经想好了对策,现在要付诸实施。郝相寿与
周森林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

焦鹏远终于开了腔,“市委决定,成立三人小组,全权负责对何副市长死亡
原因的调查,所有与此案相关案件的调查,都接受三人小组的垂直领导。我任组
长,郝相寿代表市委参加三人小组,周森林代表公检法参加三人小组。”

郝相寿颇有临危受命的庄严感。

周森林眉毛一挑,但不动声色。

焦鹏远回到儿子送他的日本气动转椅上坐好,‘何副市长自杀已有结论,因
而调查只解决何副市长的自杀原因,别的都不要查,谁有意把水搅混,扩大事
态,引起不良反应,谁就是目无党纪国法,就要进行查处。有关的案卷都要送
我审阅。老周,你明白吗?“

周森林不假思索地说:“明白,我坚决照办。”



清晨,武警国旗队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走上金水桥,从围观升旗的人们看去,
他们的身影从无到有到大。

这是清晨的升旗仪式。近千名群众怀着骄傲与崇敬的目光观看这一壮观场面。
这里成了北京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方浩注视着国旗队走向旗杆。他的身边是一群中老年干部,是中央中央党校
的同学。

战士猛地挥手扬旗,国旗带着人们的强国梦徐徐上升。

方法手机响,他接电话。

“我是方浩,请大点声。”

争机传来周森林的声音:“我是用森林。我用的是公用电话,这样安全些。
情况有些复杂呀。”

“你说吧。”

“焦书记成立了三人小组,由焦书记牵头,郝相寿和我参加,全权负责何启
章及相关的案件调查。昨天晚上焦书记特别指示,绝不允许扩大侦查范围。他
还要亲自阅卷。”

“正面不行,就走侧面。争取从李浩义的案子入手,我去找中纪委帮助。有
些情况你可以向黎副市长反映,他是中纪委委员呀。”

“方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什么时候能从中央党校回来?”

“暂时回不去,我们保持联系。”

用森林打完公用电话回到反贪局钻的办公室,他打开文件柜,取出几份特别
重要卷宗,抽出几页放进另一份卷宗里。

又把卷宗锁进保险柜里,他不想让三人小组看见这几份卷宗。其余卷宗放进
公文包,离开办公室。他乘上奥迪驶向市委。

周森林敲焦书记办公室的门,里面传出声音:“请进。”

郝相寿坐在沙发上看报。

“郝主任,你好呀,焦书记不在?”

郝相寿似乎是这里的主人,“周局长,请坐。中央来了几位同志,焦书记去
陪他们了,有事吗?”

“焦书记要何启章死亡调查的卷宗,我送来了。”

“你真是雷厉风行,好,好,焦书记一定很高兴。我替他收下吧。你看可以
吗?”

“当然可以,你是三人小组成员,有权力阅卷。”

周森林取出三本卷宗,放在桌子上。

郝相寿翻了翻说:“全在这里吗?”

“全在这里,一页不少。郝主任,你办个签收手续。请你在收件人这一栏里
签个字。”

郝相寿签字后说:“周局长,你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陈虎不太好约束吧?这
个人组织观念不强,义气用事,不请示不汇报,但他要是真捅出了什么娄子,
到时候你这个局长也不容易说得清吧?”

“郝主任的意思是?”

“你别误会,陈虎是你的兵,我并没说要你调动他的工作,不过调动是很平
常的事,我不好干涉反贪局的内政哟,是不是,哈哈哈哈。陈虎呢,他干些什
么?”

“他不是翻车住院了嘛,这次他摔得不轻。陈虎命大,可惜陶素玲同志死了,
她才二十几岁,还没结婚呢。”

郝相寿点上一支烟说:“陶素玲的死,也要算在陈虎的账上。老周,陈虎的
错误在性质上、后果上、不良影响上,都是非常严重的。党管干部,党管干部,
党要是不管干部,那就是你作为上级的问题噢。你回去拿个处理陈虎的意见出
来,三人小组要专门讨论一次陈虎的问题。”

离开郝相寿,周森林的心情沉重。他这是逼着我拿陈虎开刀呀?

十一

医院特护病房里,已经基本恢复健康的陈虎目作主张地进行体能训练,他趴
在地上做俯卧撑。邻床的病员也是一名检察官,他靠在床头数着次数。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陈虎双手打颤,撑起时非常艰难。

“五十九,陈虎别硬撑了,护士会骂你的。”

陈虎继续撑。

“接着数你的。撑足一百下,我就出院。”

“六十二,六十三。”

年轻的女护士进来,叫道:“陈虎,你敢破坏医院的制度!”

陈虎不得不停止。

“对木起,稍微活动一下。”

“你这一活动,就把我的奖金活动没啦!快洗手!”

“好,对不起。”

陈虎到窗前的洗手盆洗手。护土递给他一条毛巾说:“陈虎,有个人非要进
来看你,我说不到探视时间不能进,他说有紧急情况。”

陈虎警觉地问:“是谁?”

“他说,他叫赵五州,火气挺冲。”

“他?”

陈虎拿起一支烟,放在鼻子下用力噢了噢,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请他进来吧。”

护士出去后,病员关切地问:

“你的朋友?”

“去年我曾借回到检察院办刑事案。他是我处理过的一个犯人的儿子,调查
时跟他有过接触,他父亲被判了死刑。”

“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们这些当检察官的,要随时准备别人报复。”

“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他父亲执行死刑后,我一直没见过他。”

赵五州,一条三十多岁的壮汉,浓眉大眼。雄赳赳地进来,解开风衣扣,手
伸向怀里。

病员以为来人要掏手枪,紧张地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第五章高知楼义愤伤人赛马场附损害命

赵五州的手停在怀里不动,蔑视地说:“害怕了?你们也有害怕的时候,以
为我会掏出一把枪是不是?”

他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花圈。

“我没有枪,我是给陈虎检察官献花来了。我本来以为,能赶上你的追悼会,
所以准备了花圈。没想到你命大,花圈我留着也没有用,就给你送来了。

病员气得脸色苍白,他指着赵五州说:“你太猖狂啦!是你在刹车上做的手
脚?”

赵五州毫不胆怯,面带微笑。

陈虎接过花圈放在床头柜上,神色平静,他甚至喜欢这个恶意的玩笑。

“谢谢。能睁着眼睛看人送花圈,是人生难得的机会。这次没用上,留着下
次用。请坐吧,赵五州先生。”

陈虎拉过一把椅子。赵五州坦然地坐好,用挑衅的口吻说:“陈检察官,你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病员拿起另一床头柜上的电话。

赵五州瞥了一眼说:“要报警?请便。”

陈虎拦住病员的手。

“听听赵五州先生有什么话说。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父亲被你送上断头台的一周年,所以我要找你聊聊,别人庆祝生
日,我庆祝生日。”

陈虎摆弄着小花圈。

“你父亲犯了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他供认不讳,你应当还记得,他放弃
了上诉的权利。”

“对!我父亲是过失杀人,至于你为什么坚持他是故意杀人,你心里应该比
谁都明白。”

“你父亲执行死刑前,我专门去监狱和他谈了两个小时。我对他印象不错。”

“但你还是把他枪毙了。”

陈虎最不愿回忆的就是赵太极这件命案,他眼前浮现出将赴刑场的赵太极老
人苍凉的神态。

赵太极静静地抽着陈虎给他点燃的烟,慢悠悠地说:“陈检察官,谢谢你能
来送我上路,你是我活着谈话的最后一个人。这许多日子,我们合作得还算愉快
吧?”

“是的,你的态度比较老实,我在起诉书里特别提到这一点,这个你也听到
了。今天的结果,是你早应该想到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陶渊明说,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我已嘱咐我儿子,等我的著作出版
时,一定要送你一本,请不吝赐教。我给政府添了许多麻烦,真不好意思。”

陈虎的眼圈红了,地抑制着要流出的泪水。

法警把犯人带走。

陈虎在空无一人的牢房里沉思良久。

陈虎的耳畔滞留着犯人脚镣的优卿声。今天竟面对着他的儿子。

赵五州叹气说:“我父亲多老实的一个人呀。一辈子没跟人家吵过架,甚至
没大声说过话……”

陈虎突然想到了什么,“赵五州,你来的正好,提醒了我一件事,当初调查
你父亲时,他说曾经找过何启章何副市长告状,你知道这件事吗?”

“哼,我听说何启章自杀了,这个人,早就应该死。知识分子楼就是他批的
项目,其实是打着关心知识分子的招牌,营私舞弊。我父亲是去找过他。”

赵家一家六口挤在一间十平方米的平房里。

外面下着大雨,父亲佝偻着身子伏在一张桌子上写文章。

儿媳妇和孙子拿着脸盆接屋顶的漏水。

水前答滴答地滴入脸盆,父亲依然专注在稿纸上。

对往事的回忆使赵五州哽咽了。

“他老实得窝囊。除了写,除了读书,他什么也不懂。他们单位打着中央关
怀知识分子的旗号,盖了六千平方米的高级知识分子楼,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
分房名单公布后,一个知识分子没住进去,全让局级、处级给包啦!我父亲找领
导讲理,没用。上告,没用。后来,他终于查出领导篡改了国务院文件,拼贴出
一份假文件,把优待知识分子的两条规定删除掉!他去找了何副市长。”

何启章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半天没有抬起头。

赵太极手拿一份文件站在何启章面前。

“你就是赵太极?”

“我是。”

“请坐,你的名字是太极拳那两个太极吗?”

“就是那两个字。”

“名字很有意思,太极拳讲究的就是个馒,缓慢,不急不躁,四平八稳。你
为房子的事,找了许多部门告状,是不是急躁些?”

赵太极反唇相讥:“太极拳柔中有刚,其力发自于心,不可阻挡。何副市长,
我不是占你宝贵时间讨论我的名字,你是高知楼的审批者。我希望把对知识分子
的关心落到实处,请你在百忙之中过问这件事。我们单位领导篡改了中央文件,
以房谋私。”

何启章粗暴地打断,“好了,情况我都清楚,你给中央写的告状信,已经转
回了市政府。你回去等消息吧,你是个老知识分子,跟党走了一辈子,希望你
顾全大局,有意见按程序反映,不要搞串联、上访、文化革命那一套。就这样
吧。”

赵五州终于流出了眼泪,“我父亲找了何启章之后,他们单位的房管科长请
我父亲喝酒,我父亲喝多了,平时他不喝酒。科长先骂我父亲不识抬举,越吵越
厉害,我父亲抄起酒瓶子给了科长一下。谁知那小子不禁打,一瓶子就要了他的
命。他没有逃,是他去公安局自首的。你答应过我,说争取从宽处理,但你还是
把他那条老命送上了断头台。可惜呀,他带了一肚子学问,有两部书还没有写完。”

陈虎怅然若失地说:“你说的情况,基本属实。”

听了赵五州含着眼泪的倾诉,病员神情黯然地问:“后来呢?”

“人死了,还有什么后来。你们只管破案,抓人,审判,完成任务,后来的
事你们不想管,也管不了。我父亲没有白死。他们单位出了人命,怕事情继续
恶化,才拿出一个楼门,分给了知识分子。但该分到房的知识分子,大部分还
是没有住进去。你们知道吗,枪毙我父亲那天,好多知识分子都哭了。今天,
去墓地看望我父亲的人,足足装满了一辆大客车,就是我没去,我怕他们见到
我难受。‘”

壮汉子的眼泪刷刷地掉下。

病员掏出自己兜里的纸巾送到赵五州手里说:“别伤心啦,后来你们家分到
房没有?”

赵五州擦干泪水。

“更不可能了。我去找他们单位领导,他们说,你父亲已被枪毙,枪毙前已
被开除公职,还想分房,笑话!”

陈虎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位壮汉,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陈检察官,我不是找你打架来的。你是反贪局的干部,虽然只打苍蝇,不
打老虎,但有这样一个机关,那些贪官污吏也不能不收敛点,要不他们怎么会
对你下毒手呢!我今天来,是了给父亲的心愿。死前,他吩咐我,出了书,一
定要送给你一本。我带来了,请你收下吧。”

赵五州站起来,双手递过一本书。陈虎双手接过。

陈虎觉得手里握着的是一个死刑犯的灵魂。

“(百家姓的起源),肯定特有意思。谢谢你,五州同志。谢谢赵老先生。”

赵五州打开封面,拿出夹着的一张纸。

“这是父亲临刑前写的字,签的名,他说,可惜不能亲笔写在扉页上。”

陈虎接过纸细看。

民惟邦本,本图邦宁,腐败不除,国无宁日。

陈虎检察官指正

赵太极于。多列前

赵五州扣上风衣扣子,“检察官,我走了。这个花圈,我带走吧。”

“不,花圈我收下了。这是你对我的鼓励,说不定哪天用得着。”

赵五州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离开。

病房内气氛沉重。

陈虎翻着书页说:“这叫官逼民反呀。民推邦本,本固邦宁,腐败不除,国
无宁日。说得真好。”

病员说:“赵五州说我们只打苍蝇,不打老虎,羞得我脸没地方放。”

陈虎把书恭敬地摆在枕头旁,“不过,我这张脸反正是破了。你还别说,自
从破了相我还从来没脸红过。一张破脸,还怕人家说三道四吗。”

“你还真能给自己找宽心丸吃。”

“不然又能怎样?我们是人微言轻哟!”

黎尚民提着一只塑料袋出现在门口。

陈虎快步迎上,“黎副市长?真没想到你来!”

黎尚民双手捏着陈虎肩膀。

病员拉过一把椅子,‘蔡副市长,您请坐。“

“谢谢。陈虎,我给你带点枣,补补血。”

“谢谢,您真像个老大哥。黎副市长,外环公路进展得挺顺利吧?”

“还行,也不尽如人意。由于资金不到位,马上就会陷入停工的局面,现在
已经放慢了速度。”

“资金紧张?”

“……”黎尚民欲言又止。

病员不想干扰他们谈话,站起来说:“黎副市长,你们谈吧,我去散散步。”

“你看,给你造成不方便了。”

病员笑着离开。

“还有一亿的资金没有到位,但这一个亿去年就备齐了,不知为什么,这一
个亿突然没有了,你说怪不怪?我怀疑被挪用,但目前没什么头绪,我为此专
门找了财政局长了解情况,他含糊其辞,说要问就去问何副市长。何启章自杀
了,我上哪儿去找他?”

陈虎下意识地在纸上写下“一亿”两个字。

“有意思。”

“快停工了,你还说有意思。”

“有意思,在我们这个行当就是有问题。”

黎尚民摊开双手,“缺钱啊,由于公路更改设计,钱就更加紧张。真不知道
有些人是怎么想的。”

“要是不保密的话,我倒很想听您说得细致点。”

“你是反贪局的,而且也对何启章立案侦查了,我看有些情况对你说说也没
什么不可以。中央早有文件,不再批准豪华别墅的建设,但中央的指示到了我
们这里就好像不那么灵了,不但非要建,还要占高速公路的用地。”

那是两年前。

何启章、黎尚民、千钟、焦东方一行人在外环公路工地上交谈。

何启章的兴致很高,“老黎呀,找你商量件事。这一片地要修一座立交桥吧?”

“对,就在我们脚下这块地方。”

何启章胳膊一挥,“我们有了新思路,焦书记现在倡导新思路,想在这地方
建一个豪华别墅区,外商看准了这块风水宝地,说在龙脉上,投资很大哩。你
把立交桥挪到别的地方去,行不行?”

依东方颐指气使他说:“别墅借着高速公路的交通便利,高速公路借着别墅
的景观,相映成辉,那就成了项链上系着的一颗珍珠。”

千钟帮腔说:“我已经看到美景了。”

黎尚民极起面孔,“这么大的改动,不仅要重新勘查,更改设计,还要多占
可耕地,资金投入量也要大幅度增加。再说中央一再指示不要继续扩大别墅的
建设规模,这个想法不妥吧/‘

何启章不容置疑地说:“盘子已经定下来了,焦书记知道这件事。一盘棋,
哪个棋子怎么走,还是要听焦书记的哟。”

蔡尚民拒不退让,“高速公路的一部分资金是世界银行给我国的贷款,而贷
款是中央拨下来的,我们地方政府怎么能随意改动,世行对我们更改贷款用途
会有什么看法?这个问题太大,应当在市府办公会议上集体认真讨论讨论。恐
怕还要请示中央。”

千钟笑着说:“这不是专程和你来商量吗。”

“你们是不是连别墅的图纸都设计好了?不,我不能接受这个方案。”

焦东方亲热地抱住黎尚民的肩头,“黎叔,我特别钦佩你的原则性,但现在
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法则就是一切听从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挥,就是利益
驱动。外商看准了这块地方,愿意投资,拒之门外,怕是不明智吧?”

蔡尚民不悦地推开焦东方的手,“外环公路是市委市政府集体讨论的大项目,
重大的更改应该在会上讨论。这里也不是首都地平线饭店。”

千钟很尴尬,用手悄悄拉着恼羞成怒的焦东方的手。

千钟打圆场,“农,黎副市长,东方作为准备投资别墅的外商代理人,谈谈
看法也是可以的嘛,再说,这不正在集体研究。”

“你们更改设计的科学依据呢?公路被迫改线,前面是一条河,怎么办?”

何启章用作结论的口吻说:“这个简单,逢山开路,遇水塔桥,建一座过江
桥,又多一处景观。”

“说得简单,建一座过江桥,加上弓晰,那是很大的一笔资金啊!”

“钱的事你不用愁,你作个预算,我这个财神爷给你拨款。”

“我建议召开常委会。”

陈虎边听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停下笔问:“后来呢?”

“结果是焦书记一锤定音,公路绕行十六公里,立交桥重新选址,多占了二
千五百亩可耕地,两个村子拆迁。别墅是盖起来了,但真正卖出去的很少,大
部分闲置;外商的钱只到位了五分之一,为了别墅完工,挪用了高速公路的一
部分资金。昨天我去别墅区看了看,有的已经出现了损坏。浪费呀。”

陈虎苦笑说:“他们要是对老百姓住房的关心也这样热情,那就好了。”

黎尚民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前天,我又去了趟别墅小区。你有兴趣知道
吗?”

“当然有兴趣,很大哩!”

黎尚民的车刚进入别墅区,张先承迎上来。

“黎副市长,我是物业管理公司的张先承,我陪您转转。”

“不麻烦你吗?”

“不麻烦,每次首长来,都是我陪同。”

黎尚民看着连成片的别墅叹口气说:“这里本应该是一座立交桥。”

“现在成别墅了。”

张先承陪着黎尚民游览。

“怎么空着很多幢呀?”

‘读不动,哪儿有那么多大款呀,工薪阶层又买不起。没人住的房子不好管
理,好多房里的水管都锈了,有的还跑水。这样下去,房子全毁了。我们连管
理都很困难。“

“这得积压多少资金呀。”

“说得是呢。”

黎尚民指着一座欧陆风格的别墅说:“这一座保护得还不错。”

“这是何副市长的,他来住过几天。后面那座是千钟的,再后面那座是郝相
寿的。”

黎尚民觉得胸口压抑,“哼,在这儿开常委会议,打开窗户,招呼一声就都
到齐了。”

“是呀,是呀,可能就是为了首长工作方便吧。”

“我能进何副市长的别墅看看吗?”

张先承犹豫了一下,“别人不行,您当然可以,钥匙在我这儿,我给您打开。”

别墅装饰富丽堂皇,一看就知道用的全是进口材料。一道室内楼梯通向二楼。

黎尚民审视这一切,计算着它的价值。

张先承突然说:“好像有人进来翻过东西。不对呀,门明明锁着,是何副市
长家的人来过?”

这时从二楼下来了焦东方,他站在楼梯上微笑。

“对,我来过,还没走呢。黎副市长,怎么你也有兴趣来看别墅?”

黎尚民暗吃一惊,觉得蹊跷,“是东方呀,把我们吓一跳。”

张先承赔笑道:“我还以为小偷溜进来了呢。焦总,你有何副市长别墅的钥
匙?”

焦东方下楼,来到大厅。

“对,何副市长给我配了一把,说我方便的时候可以到这儿玩玩。何副市长
活着时,我跟他来过一次,走的时候把皮包忘在这里了,今天来取,刚好碰见
你们。”

焦东方把手中皮包一晃。

“找到了,就是这个。黎副市长,何副市长死了,这所别墅他也用不着了。
我知道你的住房紧,你要不嫌弃,我给你说说,象征性的作个价。搬过来吧。”

“住在这儿?还不天天做噩梦。”

“你胆子这么小呀,其实何副市长根本就没在这里住过几天,他又不是死在
这儿,怕什么。”

陈虎刷刷地记录。

黎尚民长叹一声:“盖这么多豪华别墅,不适合国情嘛!结果造成了两头浪
费。”

“焦东方找到的皮包,是背包还是手袋?”

黎尚民想想说:“是手袋。”

“手袋上有尘土吗?”

“没有,很干净。不像是刚找到的,你的意思……”

“嗅,随便问问。我觉得有些奇怪。”

在焦东方的办公室,他倒了两杯洋酒,把一杯推到他的司机杨可面前。

“来,干杯。”

“让我端酒杯,就有事。总裁,有事你就吩咐吧。像传圣旨一样说。”

“先干了再说。”

杨可干杯,一饮而尽,抹抹嘴。

“洋酒我还是喝不惯,我们家乡的五粮液,那真是好哟!”

“你去办件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办成。”

杨可一字一字地说:“我除了给你当保镖,别的什么事也干不了。”

“干一把你的老本行。”

杨可吓了一跳,“去偷?”

“对,去偷一个富豪之家。”

“我洗手好几年,就怕手生了。”

“手艺只要学会了,一辈子忘不了。”

“行,反正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当年我在客房偷那个美国妞,让你们抓住,
我以为非把我送进局子里,判个七年八年,没想到你高抬贵手,不但没抓我,反
而留下我当保安,专盯来饭店的扒窃的小偷。后来又提拔我当了你的司机兼保镖。
您是恩重如山,我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不过大哥,你不缺钱呀。”

焦东方哈哈大笑:“孟尝君食客三千,不乏鸡鸣狗盗之徒。今天我要借用你
的特长。偷的东西,全归你,据我知道,美元、港币、人民币,那儿有得是,你
拿他十万八万,他绝不敢报案。”

“失主不敢报案?”

“那钱是贪污来的,是受贿来的,钱来路不正,失主敢报案吗?公安局一直,
不全露了馅?有风险的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只要你不被当场抓到,我保你不出
任何闪失。至于金银珠宝,肯定也是有的,但你也不要大贪心。你走这一趟,
几十万是没问题的。”

“这么好的财路,我去。”

焦东方静静神说:“我只有二个条件。”

杨可拍着胸脯,“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

“你打开保险柜后,帮我找一张纸,是个批文,上面有我父亲的签字。带字
的东西,什么批件之类的,你要特别注意。如果你能给我找回来那个批文,你
就立了大功。”

杨可有些为难地说:“但我事先没踩过点,是谁家呀?”

“何启章,何副市长家。”

杨可吃了一惊。

“上副市长家偷?他是老爷子的死党呀!”

“何启章自杀了,家里只有他的儿子何可待,还有他病病歪歪的老婆和一个
小保姆。”

“那个大院有警卫,不好进呀。”

焦东方喝干杯子里的酒,“进出都由我负责,此事无机不可泄露,出了事,
公安局不要你的脑袋,我要你的脑袋。”

杨可垂手而立,“道儿里的规矩我懂。”

自从扣下三份重要的卷宗没有上交给焦书记,周森林一直惴惴不安,一旦被
察觉,就是欺骗组织,轻则撤职,重则查办。但全上交会给侦查的后续行动带来
极大的障碍。他深知现行检察制度的弊病积重难返,司法不独立,上级党委随时
插手,以权代法,侵犯了司法公正。但自己除了小心翼翼地适应,又有什么办
法呢。

电话铃响,周森林接电话。

“喂……我是”

郝相寿的声音从电话传出:“周局长,三人小组研究点事,你立刻到焦书记
办公室。”

“好,我这就过去。”

周森林推开焦书记办公室的门,先看焦鹏远的脸色。焦鹏远抽烟不语。

郝相寿说:“今天研究的事不算大,也不算小,关于陶素玲尸体的处理,市
委已经有了决定,抓紧火化。尸体总留着,影响不好,也没有必要嘛。你看呢,
老周。”

周森林的长处是总能找到一个回避的巧妙借口:“这件事,还是公安局出面
比较好吧?不知道破案、侦查,还需要不需要作尸体解剖?”

焦鹏远却不给国滑的反贪局长余地。

“你是三人小组成员,在你的工作范围之内嘛。”

郝相寿说得更直接:“总保留尸体不好,费用也大,别有用心的人会拿尸体
做文章。由你出面,与陶素玲的母亲谈谈,我想陶铁良同志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会从顾全大局出发的。”

周森林想想说:“陶素玲同志的母亲给我打过电话,坚持说市委要给她女儿
一个家属可以接受的结论,才同意火化。”

郝相寿不满地问:“她要我们拿出什么结论?”

周森林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和,不带赞成的色彩,但又要把话说明白:“追
认为烈士。”

郝相寿摇摇头:“笑话,擅自行动,死了,不追究责任就罢了,还想追认为
烈士?这不只是个称号问题,明明是事故嘛!对陈虎就要追究责任了。嗅,还
有,上次布置给你的工作完成了没有?”

周森林克制着心中的不满,你郝相寿和我平级,是平行的工作关系,你凭什
么向我布置工作,又用这种口气说我,你这是仗着焦书记给你撑腰,狐假虎威
嘛!便故作糊涂地反问:“什么事?”

“就是让陈虎写检查,拿出个处理陈虎的意见啊。”

“这个事,由于陈虎仍住院治疗,现在不方便谈。等他出院再找他谈,比较
适当。”

焦鹏远作了最后决定:“先火化,火化了也不影响作结论嘛。”



苍老而憔悴的包保柱黯然地凝视着陶素玲家客厅墙上的披着黑纱的陶素玲遗
像。陶铁良一口一口地闷头抽烟。

陶母擦干泪水,给包保柱倒茶。

“谢谢。”陶母哽咽着说:“老把,难为你还想着玲玲,还专程从医院赶来
看我。玲玲活着时,也总说你为人正直,是个好人。”

陶铁良拧灭烟头,“妈,来点酒,老包可是海量。”

“好,咱爷俩喝喝。”

陶母拿过来一瓶酒,斟满两个杯子,“少喝点,别喝那么多。酒也消不了愁。”

包保柱倒了一杯,举杯向陶素玲遗像拱手,然后缓缓泼在地上。这时,响起
了敲门声。

陶母转身走到门旁,“谁呀?”

门外传来周森林的声音:“是我,周森林。”

陶铁良拉开门,“周局来了。”

包保柱不为所动地喝酒,把杯子端起来。

周森林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死对头包保柱,诧异地说:“老化?你怎么出院
了?”

“医院不是监狱,我想出就出,谁管得着。”包保柱连头也不回。

陶铁良觉得包保柱太过分,想扭转尴尬局面。

陶母话里带刺,“我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你周大局长会来。”

“没什么事,看看你们。其实我早就该来。”

周森林到陶素玲遗像前,献上了一束素花。

包保柱冷冷地说:“是不是我在场不方便呀?你不用瞒我,你是为陶素玲善
后的事来的对不对?这件事,我偏不回避,我倒要听一听。”

陶母明白这是为女儿讨个说法的关键时刻,有仗义直言的包保柱在场更好。

“要真是这件事,老也不是外人,他和玲玲是忘年之交,又一起办过案子,
听听也好。”

“那好,咱们就一块研究研究。陶素玲是个好干部,好同志,这领导和群众
心里都有数。您老人家养了一个好闺女啊!您看是不是这样,照老理儿,人去
世之后人士为安。咱们先把遗体火化,了却一件心事,有什么要求可以跟市委
提出来,火化也不影响问题的解决。”

陶母悻悻地哼了声:“这不是让老包猎着了?周局长,玲玲是在调查取证的
过程中,汽车刹车被坏人破坏,才牺牲的。为什么不能追认为烈士?”

“这个问题,要待事件查清之后,如果确实是坏人破坏,不是一般车祸,才
好研究啊。”

“妈,周局长谈的肯定不是他个人意见,怕是组织上的决定。我们还是照办
吧。”

陶母瞪了儿子一眼,“你穿着官衣,怕这怕那。我不怕,人死了一个多月了,
还没有个结论,我就是不同意火化。”

包保柱扶陶母坐在沙发上,“嫂子,您别生气,”他目光直逼周森林,“周
局长,是不是陶素玲的遗体摆在那儿,有的人心里就堵得慌?这显然是蓄意谋
害,阻碍调查,为什么就不敢正视这件事?你以为把人一烧,就大事化小,小
事化了?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你就一点肩膀不扛呢?”

周森林苦笑:“老化,你不要越帮越忙。铁良同志是负责调查刹车被破坏这
件事的,现在还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是不是,铁良?”

陶铁良无可奈何地说:“是没什么进展。”

包保柱又吞下一口酒,“甭跟我说这些,市委的水深,你们都怕湿了鞋是不
是?铁良,死的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陶母啜泣。

周森林知道跟这个死杜头不能硬来,“老包,你东一铆头,西一南傍国,没个
章法嘛!”

陶母坚决地说:“周局长,请你反映我家的意见,没有个结论,玲玲不能烧。
要烧,先烧我!”


首都地平线饭店的桑拿室不对客人开放,只接待焦东方认为的头面人物。

焦东方与何可待两个趴在床上,两位小姐分别给他们按摩。

焦东方拍着小姐的屁股说:“给何公子好好推油。”

“提哟。”

小姐给何可待推油。

她从一个玻璃瓶倒出一些清亮透明芳香的油,先在手心里援匀,然后在何可
待赤裸的后背上按摩,她纤细却充满弹性的手顺着背推滑进何可待宽大的按摩
裤衩,在两半屁股蛋之间搓来搓去。何可待觉得非常舒服。

“请翻过来。”小姐的声音温柔极了。

何可待从卧姿转成了躺姿。小姐先按摩他的前胸,不知不觉手插进裤衩,轻
轻按摩两腿间的两个圆球和越来越硬的那个东西。

焦东方也是一样,另一名小姐用同样的方法把他侍候得也很舒服。但是他的
心绪却一刻也没有松弛下来。他倒过脸说:阿待,别闷闷不乐的,约你出来,
就是给你散散心。两位小姐,我送泰国培训过,保证你全身舒坦。“

“方哥,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我老爸不明不白一死,就是一百个小姐围着
我转,我也开心不了。”

“我老爸说了,不管中央怎么说,你家待遇不变,房子照住,车照坐,他还
想派你个差事出国呢。”

何可待狠狠地说:“我哪儿也不去,不查出杀害我老爸的凶手,我死不瞑目。”

焦东方的心头一惊:“不说这些窝心的事了,可待,你要不要一个人乐乐,
这按摩,两个男人在一起,关系再好也别扭。我换个房间,你爱怎么折腾就怎
么折腾,只是别让我的小姐泌尿系感染。”

焦东方笑着离开。

出了按摩室,焦东方来到休息厅。小姐献上茶,焦东方坐在沙发上抽烟。修
脚工过来给他修脚,做足部按摩。

焦东方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在零点。他想,此刻按时间杨可应该已经溜进
何启章家了。为了给杨可作案提供方便,他约何可待到饭店桑拿泡妞。他能不
能找到父亲签字的批文呢,这东西该死的何启章一直拒不交出,到他的别墅去
找,也没找到。留着它后果不堪设想,它像一支雷管,会引爆市委大厦。

杨可不负重托,虽然久不作案,但跃墙而入,拔腿而进,此刻打开保险柜,
仍然是轻车熟路。

杨可用小手电照自己的手表,零点整。

杨可把耳朵贴在保险柜门上,听声音,拨号。

房门突然开了,修向真出现在门口。

杨可赶紧躲进暗角。

修向真打开电灯,查看,没有发现情况异常。

修向真自言自语:“好像有声音似的,唉,启章呀启章,是你的魂儿回来了
吗?”

修向真走到电话旁,拿起拨号。

“可待呀,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何可待在按摩室用手机接电话。

小姐把手再次伸进他的短而肥的浴裤。

“妈,东方约我桑拿,一会儿我就回家。”

“快回来吧,我头疼得厉害。”

杨可神情紧张,拿出匕首,屏住呼吸。准备应付异常。

修向真放下电话,走到门口,关灯,带上房门。

杨可溜回到保险柜旁,继续操作。

保险柜打开,杨可用手电把内部照亮。

保险柜的分层上有美元、港币、人民币、项链、钻戒等物。

杨可把钱及项链等装入书包。他拿出几十份文件,用手电筒照看。发现了有
焦鹏远签字的三份文件,装入书包。

这时,桑拿回来的何可待驾车驶入,把车停在自家小楼院外,他进入楼门。

突然,何可待看见人影一闪。他悄悄尾随,接近。

已经溜到屋檐下的杨可把带铁爪的绳索扔起,抓住墙头。

何可待大叫一声:“谁?站住!”

何可待朝人影扑去。

杨可敏捷地抓住绳子,登墙上蹿,翻过墙头。他跳到墙外胡同地上。

收好绳索,钻进一辆等候的汽车。

汽车疾驶而去。

何可待满腹狐疑地进门上楼,进屋后打开电灯,各屋查看。

修向真闻声赶来。

“妈,刚才有人来过吗?”

“没有哇。”

“我看见一个黑影,好像从咱们家出去,我一叫,他翻墙跑了。”

修向真恍然大悟:“对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你爸的书房有什么动静,我查看
了一下,没见有什么人呀。”

何可待冲进书房打开电灯,敏锐地四处查看。他来到保险柜前,打开保险柜
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完了,钱被偷了。”

修向真扑到保险柜前往里看。

她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地说:“我的首饰也没了。”

“怪事,爸爸的文件也被翻动过,你看,翻得乱七八糟。”

修向真嚎响起来:“天哪!这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呀!”

“你连个家都看不住,现在哭有什么用,还不赶快报案。”

“报案?对,赶快报案。”

何可待拿起电话拨号。

修向真压住电话说:“不能报案,这钱是怎么来的,你我都不知道,万一来
路不清,不是自找麻烦?黄鼠狼怎么单咬病鸭子呀!”

修向真又哭。

何可待抽烟沉思。半天说:“这不是一般的入室盗窃,小偷翻文件有什么用
呢?”

赶回首都地平线饭店的杨可站在焦东方面前:

“大哥,是你要的文件吗?”

焦东方看杨可偷来的三份文件,叹气说:“可惜,不是我要的。”

“那我找个机会,再去一次。”

焦东方摇摇头:“算啦,他们既然发现了你,你再去只会自投罗网,何启章
这个死鬼,他把批文藏在什么地方了呢?”



射击俱乐部宽阔的山坡上流动靶标往来穿梭,清脆的枪声连成一片。

一个二十几岁的穿牛仔服的长发姑娘蒋月秀扣动轻机关枪的扳机,射出一串
串子弹。何可待拿着一把冲锋枪走到姑娘面前,对准游靶,开枪射击。

蒋月秀停止射击,摘下耳塞,不满地说:“可待,你怎么把我的靶子给打了,
知道你枪法好,那也别在我面前抖机灵。”

何可待并不停止射击,他弹无虚发。

“对不起,我帮你快点消灭,是因为有急事要说。”

蒋月秀扫兴地努嘴说:“不打了。”

一直守候在旁的黄经理过来。

“蒋小姐,不玩啦?”

蒋月秀一甩长发,“给你省了几百发子弹。黄经理,该怎么收钱,你别客气。”

“瞧你说的。公安局长的千金,我们清还请不来呢!没有蒋局长的大力扶植,
射击俱乐部根本开不了张。回去给蒋局长带好,欢迎蒋局长来我们这里视察。
要不要到贵宾室休息休息,野味儿都给您预备好了。”

“那就坐会儿吧。走,可待。”

黄经理引领蒋月秀和何可待进了贵宾室,他请贵客在沙发上坐下,拿出一瓶
人头马放在茶几上,又拿来两个高脚杯。

“您二位慢慢喝,我就不打扰了。”

何可待走到沿墙的枪架旁,这里陈列着各种长枪。在玻璃橱里摆着各式手枪。

蒋月秀走过来,两只手各拿着倒了酒的高脚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何可待接过酒杯,“谢谢。”

蒋月秀抱着何可待吻着、摸弄着。

何可待提不起精神,他喝干了杯中酒,又倒了半杯。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塞
到蒋月秀手里。

“两笔生意,你捞两个人。姓张的是诈骗,进局子刚三天,还有救,他们家
愿意出十万。这个姓李的,难办点,他们花了不少冤枉钱,结果骑了驴,快结案
了,起码判二十年,姓李的要求给作个立功,再作个证明,证明原来的材料不属
实,人家愿意出二十万。”

“晦,就这点破事,拿来吧。不过,你告诉姓张的家属,也要二十万,少一
分不办。现在不像从前,由于捞人,有个分局抓了三名干警。”

“好吧,我跟他们说,估计没问题,不宰他们宰谁?不过,咱们受人钱财,
与人消灾,能捞出来吧?”

蒋月秀长发又是一甩,“你不信我?哪回没把人给你捞出来!只要没押赴刑
场,咱们都能起死回生,也就是脑袋掉了接不上。”

“要不怎么非求你呢,我也是情义难却,捞人这种钱,以后挣不挣两可。”

“可待,干嘛放着河水不洗船?有权不使,过期作废。你说的也在理,以后
二十万以下,不捞。最主要的,这些事别让我老爸知道。”

何可待点上支烟,闷闷地吸了几口说:“月秀,我爸爸肯定不是自杀,我正
进行调查。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没问题吧?”

“没问题,可待。我还愿意你爸爸是被坏人谋杀的烈士呢,那样儿我爸爸也
木会反对我们的婚事啦!”

何可待起了疑惑:“你爸对咱俩的婚事怎么说?”

蒋月秀满不在乎地说:“他说他的。他又管不了我。”

“他到底怎么说?”

“他让我再重新考虑考虑。不过,也没明确反对。”

何可待冷笑。

“从前他可不是这样,催着咱们结婚。”

蒋月秀拉何可待坐到沙发上,躺在他怀里撒娇。

“官场上,就是这份德性。你爸出了问题,他想解除婚约,哪有一点情义。
放心吧,我的可待。”

何可待受到感动,“月秀,你真好。”

何可待抱着蒋月秀热情亲吻着、抚摩着……又疯狂地抽送着、拥动着……。

贵宾室的门被撞开,进来的是焦东方。

“好呀,你俩躲在枪口底下寻欢作乐来啦!”

何可待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没有想到焦东方会来。

“东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焦东方拍拍何可待的肩膀,“你妈前些日子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割腕发誓,
要找出杀你爸的凶手。她不放心,让我管着你点,别出什么事。”

“我妈不知道我上这儿呀。”

焦东方狡黠地一笑:“找不到你,我就找月秀,蒋局长说月秀到射击俱乐部
打枪,找到月秀,不就找到你了吗!”

蒋月秀走过来拉东方坐在沙发上,“东方,喝一杯。”

焦东方操起酒瓶看看又放下。

“这种酒,算了吧。要喝,上我饭店喝路易十三。”

何可待对老朋友突然到来显然并不高兴,“东方,找我有事吗?”

“有个乐子,给你解解闷,走。”

“我烦着呢,不想去。”

焦东方叹口气说:“我知道。为何叔叔的事,我们一家到现在也没松心吃一
顿饭。可待,要真是有人朝你爸爸开黑枪,我能不帮你追查?咱们是谁和谁呀,
是不是,月秀?”

蒋月秀站在何可待和焦东方中间,左手搭在何可待肩上,右手搭在焦东方肩
上,快乐地蹦起来说:“我给你们唱一首文革歌曲,是我在卡拉OK学的,特逗!
OK文革歌曲,特时兴。听着啊,‘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蒂是
你们的’这句话!毛主席说的没错,这世界归根结蒂是我们的!走,看我们的
世界去。”



焦东方的奔驰组成的在前。

蒋月秀独自驾驶的本田王在中间。

何可待驾驶的宝马殿后。车队气派非凡,后面还跟着两辆车。

五辆车浩浩荡荡从射击场驶向车河拥挤的市区。

遇到了红灯阻路。

蒋月秀从座位上操起警灯放在车顶,按响警笛,抢先走在最前面。车队不受
阻拦地穿过一个个路口。

焦东方拿起车载电话拨号。

蒋月秀接听:“喂,谁呀?”

“月秀,我是东方,去骑王俱乐部,认得路吗?”

“认识。”

在警灯的引导下五辆车疾速行驶,很快车队进入了骑王俱乐部的大门。

这里停车场上停着十几辆豪华车,但这支显赫车队的到来还是引起前来骑马
的大款们的议论。

“警车开路,哪位头头来啦?”

“起码也是部长级呗,要不有这阵势!”

下来四个小伙和三个姑娘,他们看后傻了眼。一个大款拍肚皮说:“操,闹
了半天是儿子孙子来啦!咱们走吧,这帮人咱可惹不起,那女的我见过,公安
局长的千金。”

一个大款不服气地说:“不走,怕他们怎么的,不就是仗着老子有权,还能
吃人?”

焦东方的卫士杨可走到大款身边,蛮横地说:“把你的破车开走,我们的车
要停在这儿!”

大款据理力争,显然他是刚出道不久,“你有没有先来后到?那么多车位不
能停,非要停在我这儿?”

“老子就要停在你这儿!”

“我花了停车钱,这是我的车位。”

焦东方的另一名卫士过来,朝着大款的肚子就是一拳。

大款捂着肚子叫唤:“你们凭什么打人!”

杨可笑得很开心:“好狗还不挡道呢,打的就是你这个杂种。”

焦东方微笑着抽烟。

另外几位车主见势头不对,纷纷开车溜走。挨打的大款被他的司机强拉上车。

大款从车窗探出头顽强地表示不服,“我记下了你们的车号,去公安局告你
们!”

焦东方笑着对蒋月秀说:“找你爸告状去啦!哈哈!”

“别理他们。你把我们骗到这儿,玩什么呀?”

焦东方把手一挥,像是挥动马鞭,“骑马呀!走,咱们先去换骑士服厂

在服务小姐殷勤服侍下,他们换好了红帽、红大衣、黑马裤。黑皮靴的骑士
服,从更衣室走出来,个个深洒,贵族气派。

这是个投资九千万的马场,周边是还没有脱贫的农村,但农民们对每天进出
马场的法拉利、奔驰、宝马早已习惯,能叫出车的名字,年轻人还能分出是哪
年款式。

骑师给每个人预备好一匹马,牵到他们面前,任各人挑选。

蒋月秀先挑,她选中了一匹伊犁枣红马。

“我要这匹!”

焦东方拍着可待的肩膀。

“可待,你挑吧,剩下的是我的。”

“那我就是这匹吧。”

何可待也挑了一匹伊犁枣红马。

蒋月秀捶了何可待胸口一拳。

“我挑什么马,你也挑什么马,讨厌。”

焦东方一手拍着蒋月秀的肩膀,一手拍着何可待的肩膀说:

“比翼齐飞,这才叫并驾齐驱!咱们七个人比赛好不好?你们任何一个人跑
第一,我出一百万。要是我跑第一,你们全体给我凑一百万,公平吧?”

蒋月秀正正帽子,“那一百万是我的啦!”

骑师拉过一匹马,演示上马姿势分解动作。

“开始不要跑太快,等你们放松了,马也放松了,再加速。人跟马,要通过
各自的动作,要形成一个对话过程,跑起来才特别和谐,好在你们都不是第一
回,别的马我都要他们停啦,整个场地就你们七匹马。”

焦东方带来的两男两女四名随从先上马,通了几步。焦东方见没什么差错,
一挥手,三个人上马。

他们精神抖擞地来到环形跑道的起跑线。

蒋月秀里圈,何可待紧挨着她,依次是焦东方和他的四名随从,沙莉、朱妮、
杨可、刘思德。

骑师鸣枪,七匹马全速出击。

何可待有意让蒋月秀跑在前面,用马头拦住了焦东方的马。

焦东方边跑边说:“可待,你用心良苦,两口子要挣我一百万,就让月秀跑
第一吧。”

跑出二百米后,焦东方的两名卫士突然加速。一匹黑马冲在蒋月秀的前面。

何可待勒紧组绳紧追。

这时,一匹白马又冲上来,紧贴着何可待的枣红马。白马上的是焦东方的贴
身女保嫖朱妮。

白马突然马失前蹄,朱妮像跃起的兔子从马背上飞出。

何可待的马受惊,前腿腾空而起。何可待身体猛然随势后翻,右脚与马澄脱
离。他的左脚却紧紧地扣在马澄的铁环中。枣红马愈加受惊,加速狂奔。何可
待除了左脚扣在马镜里,全身都翻在马下。

他的脑袋几乎撞在地面。他想尽力用腰劲撑起上身。马的速度太快,根本用
不上劲。他又试着左脚从马澄抽出来,抽不动。

几分钟后,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控制,被马在地上拖口袋一样向前跑,
脑袋一上一下的颠动。

焦东方想伸手去拉何可待的马的缰绳,但够不到。

蒋月秀在马背上大声呼叫:“来人哪!来人哪!”

骑师快步飞奔,冲到枣红马旁,他用力腾跃,身体飞出,他双手抓住枣红马
的缰绳。枣红马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下,喘着粗气。

惊马拖着何可待跑了一百多米。骑师把何可待的左脚从靴千里抽出来。何可
待全身血肉模糊,他休克了。

蒋月秀瘫软在跑道上。

焦东方的脸吓白了。

“快……送医院!”

第六章骨灰堂友谊绝断狩猎区爱情萌发

今天是陈虎出院的日子,陶铁良驾着一辆桑塔纳进入医院大门。

陈虎把日用品及药物装入手提袋,准备离开。

陶铁良敲门,陈虎开门,看看表。

“铁良,你很准时。”

陶铁良冷冷地说:“出院手续办好了?”

“嗯”

“走吧。”

陈虎上车后第一句话就让陶铁良生气,“唉,我没车开了。2020结束了历史
使命。”

陶铁良开车出了医院大门,甩过一句:“我看,该结束历史使命的是你,不
是车。”

“憋死我了,好人也得在医院憋出病来。”

陶铁良不理睬陈虎,他掏出烟,点燃。

“给我一支。”

陶铁良把烟盒放到自己这侧,不给烟。

“你气儿还不小呢。”

陶铁良驾车驶上一条郊区公路。

陈虎不解地问:“你要把我拉到哪儿呀?”

陶铁良沉默。

桑塔纳拐入林荫道。

路的两侧是卖香烛纸钱的小摊,一座石牌坊高耸,上刻着“长岭墓园”。

桑塔纳进入石牌坊。

陈虎立刻明白了严峻的时刻到了,面色肃然,什么也没问。

陶铁良眼圈潮红,但克制着感情。

桑塔纳问墓园深处开去,两侧是一排排墓碑。

桑塔纳停在有“火化科”标牌的房子前。

“你在车上等着。”

陶铁良下车,进入火化科办公室。

陈虎拿起陶铁良留在仪表盘上的烟盒,抽出一支他于手的颤抖,几支烟同时
掉在车内。

陈虎弯腰拾烟。

这时,陶铁良敲车窗。

陈虎下车。

陶铁良面色凄然站在陈晓面前。火化科科长说:“请你们跟我来吧,火化准
备工作已经做好。”

陶铁良、陈虎跟随科长走向火化炉。

火化间很大,一侧是火化炉。

一条不长的传送带,在炉口与传送带之间悬垂着一块白布,用来隔挡。

几名穿白大褂的工人肃立。

“二位请稍候。”科长说完消失在走廊的一侧。

陶铁良语气沉重地说:“你现在全明白了,我专门安排在你出院的当天火化。
组织上决定尸体火化。再过几分钟,玲玲……她就…我没敢让我妈来,也谢绝
了市纪检委和反贪局的领导前来,他们可能会参加玲玲的骨灰安放仪式。我只
想请你一个人,陪着我,最后送送玲玲。我知道,她生前一直在心里悄悄地爱
着你。”

科长走回来,他的身后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工推着一辆轮床缓缓跟着。

另一个女工双手托着黑色漆盘,上面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上是一把剪刀。

科长说:“这是最后一面了。”

女工撩起轮床上的白单,露出陶素玲的安详遗容。

陶铁良与陈虎凝视陶素玲。

盖在陶素玲身上的白单子缓缓脱下。

陶素玲一身红色对襟中装,脚穿一双红色皮鞋。

陈虎泪水夺眶而出,他伸手抓住陶素玲的手。

陶铁良拉开陈虎。

“别碰她,让她睡吧。”

四名工人把陶素玲从轮床上抬下,放到传送带上。

科长说:“如果想留点纪念,可以剪下一绺头发。”

陶铁良犹豫一下,拿起剪子,他从陶素玲头上剪下一绺头发,把剪下的头发
放在白布上,又把白布包好,放进上衣兜。

科长按动电钮,传送带启动。

陶素珍向炉口移动。

由于传送带的颤动,陶素玲一只脚的鞋松脱。

陈虎冲上前,把鞋给穿好。

陶素玲的头部进入白布帘,随后整个进入白布帘消失。

陶铁良说:“是你把玲玲送到这里来的。跟我来。”

这是特殊的照顾,一般是不允许死者家属在旁观看。

陶铁良打开炉口观察窗铁门,里面是一块透明的耐高温玻璃。

陶铁良说:“你看吧。”

陶素玲躺在炉中。

炉内已经预热升温,陈虎的眼睛凑近了观察窗,突然只见陶素玲的头发和衣
服像被一股看不见的风抽走,刹那间不见一丝火苗就消灭得无影无踪,一具肤
色惨白的赤裸身体显示着人类最后的尊严,三秒钟后炉内才燃起熊熊烈火,陶
素玲的身体消失在火的红光之中。

这一刻使陈虎感到了震撼,强烈的负罪感使他闭上眼睛,双手砸在坚硬的火
化炉上。

科长把他们请到外面说:“还要翻动尸体,女人的骨盆比较难烧,工人用铁
钩子捣碎骨架,你们就不要看了,怪难受的。”

一小时后,陶铁良把装好的榆木骨灰盒寄存在灵堂,把陈虎推上车,驶向市
区公检法司合建的健身房。

陶铁良与陈虎进入健身房。里面许多人在进行各种器械的锻练。

陶铁良与陈虎进入更衣室换拳击服。

陶铁良更衣后把拳击手套扔给陈虎说:“还会吗?”

陈虎还没有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半天才喃喃地说:“你要跟我打?”

“少废话,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别让血弄脏了你的警服。”

更衣后,陈虎与陶铁良各自撩开绳子,钻进拳台。

陶铁良和陈虎都是职业拳手打扮,站在拳台的两角。

他们进行的泰式散打比赛,手脚并用。

场馆内,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

陶铁良摆出进攻的架势,“今天,咱哥俩算算账。”

陈虎轻轻跳跃,无可奈何地作迎战姿势说:

“我知道,陶素玲死了,你心里难过,要是打我你能好受一些,来吧。”

陶铁良鄙视地说:“你还那么狂妄?要再不教训教训你,你真以为老于天下
第一了。”

陶铁良猛然出击……直拳……勾拳……

拳脚并用,一下狠似一下。

陈虎倒在地上,鼻子流出鲜血。

“怎么样,大英雄,原来你也是肉眼凡胎,经不住三拳两脚,逞能,逞能!
你就知道逞能,结果好端端的送了玲玲的性命!起来,你这个能包。”

这时,焦东方与焦小玉并肩进入健身房。

焦东方和熟人打了一阵招呼后对焦小玉说:“怎么样,公检法司的健身房怎
么样?不错吧?”

焦小玉身高一米七二,一身牛仔,焕发的青春力量托起大家闺秀的娴雅,两
只充满自信的大眼睛在柳叶眉的掩映下隐藏着欲望与渴求。

焦东方严然是这里的主人,“是我赞助的,马上你也有权出入这里了。走,
我带你到主任室,给你引荐一下,办个会员证。”

陶铁良和陈虎进行第三个回合的散打,陈虎已经被打倒了两次。

健身房主任见到焦东方,快步迎上。

焦东方说:“我来找马副局长,听说他在。给你介绍一位朋友,是我妹妹。”

焦东方发现身边的焦小玉正向拳台走去。他看见打拳的竟然是陈虎和陶铁良,
不禁止步,若有所思。

焦小玉来到拳台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观阵。

陈虎开始反击,扬起右脚旋踢……陶铁良漂亮的躲闪,随之飞起左脚……陶
铁良踢在陈虎眼睛上,陈虎摔倒。

陶铁良跪在陈虎的身边,用手套拨拉陈虎脑袋。

陈虎的眼角出血。

陶铁良俯下身去,像是战胜者虐待俘虏,“何副市长明明是自杀,你他妈的
自作聪明来个他杀,结果呢,我看陶素玲倒是被他杀的,是被你杀死的。我听
说,你又想把翻车事故说成是对你的蓄意谋杀。陈虎,你是不是落下了脑震荡
后遗症?”

焦小玉听不见拳台上的对话。

陈虎突然旋脚起身,他被陶铁良的话激怒了。

他腾地跃起,飞脚攻击。陶铁良早有防备,就势一拳,陈虎被击中。

他的身体在栏绳处摇晃,摔倒在拳台外。

焦东方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焦小玉身旁。

焦东方走上前,蹲下身着陈虎。他故作惊讶地说:“哟,这不是陈检察官吗?
真是不幸,前几天翻下山坡,现在又翻下拳台了。”

焦小玉走过来,蹲下身,查看陈虎的伤口说:“伤得还不轻呢。我看了你一
会儿,你只会攻击,不会防守。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务室?”

陈虎站起来,摘下手套,扔在拳台上,谁也不理,转身走开。

焦小玉看着陈虎的背影,问她的哥哥焦东方:“他是谁?”

“陈虎,市反贪局的侦查处长。”

拳台上,陶铁良跳下来,与焦东方握手。显然他们是老熟人。
离市区八十公里的森林猎场在宁静中展现它原始的生命力。这里对一般游客
包括大款也谢绝参观,前来休闲的是高级干部和他们的子女。

枪响。震惊飞鸟。一只野兔中抢倒下。

田聪颖飞奔过去,提起野兔大叫:“打中啦!打中啦!”

焦东方手拿一枝双筒猎枪,跟过来。

“东方,真准,弹无虚发,一枪命中。

“我心情好,枪法也就好。”

“东方,真的,我发现这几天你心情特好。”

焦东方与田聪颖在森林漫步。显然,两人的关系已有深入发展。

焦东方装上子弹,“小颖,你说,一个男人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

田聪颖天真地仰起兴奋的脸,“是成功?”

焦东方摇头,“不对。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可能的事情谁都能做,那不算
是成功;把不可能的变成可能的,这才能体现出创造性。”

田聪颖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与爱意。

焦东方的另一只手搭在田聪颖的肩头上,“我就喜欢你摇头的样子,天真无
邪。”

“你是说我傻?”

“我是说你天真无邪,你就是这点打动了我。不管一个男人心眼多多,多坏,
哪怕无恶不做呢,他也喜欢天真无邪的东西,真的。”

田聪颖奇怪地眨着大眼睛,“你一点也不坏,头脑机敏,心胸豁达,又有学
问,为人又热情、善良。”

“那是我在你面前把缺点都掩藏起来了,而且掩藏得很成功。你还没回答我
的问题呢,怎么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田聪颖又摇头,她觉得摇头很可笑,禁不住菀尔一笑。

“你又觉得我傻了吧?”

焦东方止住了脚步,“要想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只有一个办法,拥就是除去
多余的部分。有人问米开朗基罗,什么是雕塑?米开朗基罗说,雕塑就是把一
块石头除去多余的部分。”

焦东方挥手劈断了一根树权,啪的一声,干脆利落。

焦东方用随身携带的匕首三下五除二把树枝上的枝叶砍光。

焦东方举起树权,“刚才是树,现在它是一根拐杖。”

田聪颖似有所悟地说:“那是因为你除去了多余的部分。”

“你学聪明了,我要做的事,看上去很多,其实就是一件,除了多余的部分。
这拐杖给你,越往里而路越不好走。”

田聪颖的目光中流露出尊崇与畏惧。“除去多余的部分”这话除了让她觉得
深奥之外,还觉得有点残酷。

二人走向森林深处。保镖杨可,远远跟在后面。

焦东方与田聪颖点燃一堆篝火,树权上挂着剥了皮的野兔烘烤。

田聪颖被焦东方看得羞怯得低头不语。

火光让两名巡逻的森林警察跑过来。他们在离开篝火很远的地方被杨可拦住。

老警察大声说:“森林不许明火。”

年轻警察紧紧握住腰间的手枪,以防不测,“你们是什么人?敢在森林明火,
真是胆大包天!”

杨可故意打了几次打火机,“你们俩想不想穿这身皮了?不想,就过去试试。
看见没有,烤野兔的是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的儿子。你们还不快去。”

两名警察伸了一下舌头,顿时没了声音。

年老的警察用恳求的语气说:“拜托,老哥,你们千万别出什么事,引起火
灾,你们没事,我们哥几个非判个渎职罪不可。”

杨可像没听见似地把脸转向别处。

年轻警察沉不住气了,“你们走的时候千万把火种熄灭,一点火星也不能留。”

老警察拉拉年轻警察的袖子,“别急呀,他们要是熄不干净怎么办?咱们赶
快回去提两桶水预备着,咱们自己灭火心里踏实呀。”

篝火旁,焦东方欲吻田聪颖。

田聪颖扭过头。

“你不喜欢我?”

“不是,我配不上你。真的,你不了解我。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天真无
邪……”

田聪颖想起了在地平城饭店卖身那一幕,倒过头,默默流下眼泪。

“我们就做一般朋友吧,真的,是我配不上你,我…我……失过身。”

焦东方点燃一支烟,微笑着说:“失身?你?我不相信,这肯定是你编造出
来逃避我的理由,你不是轻浮的女孩子。”

“真的……这都是真的……”

焦东方拨弄我火,火苗飞舞,溅出点点火星。

尽力帮助田聪颖找回自己的自尊,尽管他在监视器上完全目睹了她失身的场
面。他深知,如果不小心翼翼地维护这层窗户纸,一旦把它捅破,自己身边这
个女人很可能再度跌回深渊。

所以,他的口气全然是漫不经心的轻松,“你只是个灰姑娘,卖火柴的小女
孩。天真,无邪,充满幻想,想当一名电脑工程师。别的我什么都不信。退一万
步说,即使你失过身,那又怎么样?难道一个女人的价值就在于她是不是个处女?
我就不相信一个女人的生命价值系在薄薄的处女膜上。你还是你,你并没有失去
自我。小颖,别编造光荣历史了,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天真、无邪、卖火柴的
小女孩。说真的,我不是,早就不是童男子了,但我还是我。爱慕虚荣的女人我
见过多了,但她们都打动不了我的心。我需要你划亮一根火柴,照亮我的心,我
心里阴暗的东西太多,我是向你求救的。”

田聪颖深深地被打动,她偎在焦东方怀里,缓缓仰起脸,闭上眼睛。

焦东方深情地吻吸着她、摸弄着她……疯狂地抽送着、拥动着……。
他们仿佛自己的身体好象飘上了高高的一片蓝天,……。

离篝火较远的地方,两名恪尽职守但又深知自己人微言轻的森林警察拎着两
只装满水的红色塑料桶,静静地位立。

杨可嘲笑着,“等我们走了,你们再过去灭火,千万别弄出什么事来。着火
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警察点头哈腰地赔笑道:“您还真理解我们的工作。”



陈虎在他的办公室用暖瓶的水冲泡方便面,一边收看午间新闻。

“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焦鹏远、市长林光汉,出席了香港五彩集团开发五彩广
场的协议签字仪式。市委常委、市长助理千钟和五彩集团董事长王耀祖在协议
上签字。五彩广场位于本市最繁华的市中心,附近的商场将拆除,这里将出现
亚洲最大的购物中心和写字楼群,是本市城市改造的龙头项目。签字仪式后,
焦鹏远举杯预祝五彩广场取得成功。”

电视屏幕上,出现与以上播音内容相对位的画面,千钟在签字,之后焦鹏远
举杯与王耀祖碰杯。

陈虎凝神看电视,出现了另一条新闻,是焦鹏远到基层视察的画面。

“市委书记焦鹏远亲自到兴大县的乡镇企业调查研究,发现由于极个别干部
的腐败造成企业倒闭的严重问题。焦书记指出,凡是穷了庙富了和尚的单位,除
了管理不善外,都不同程度存在着腐败现象。他指出,一定要在市委的统一领导
下,深入持久又有成效地开展反腐败斗争,与会干部受到很大鼓舞。焦书记又指
出,继续加强安定团结,步调一致,是取得各项工作胜利的基本保证。”

周森林提着一只塑料袋进来。他关闭电视机,把塑料袋里的香肠拿出来,
“吃饭时看电视影响消化。你刚出院,不让你上班,你非上班跟我捣乱。凑合
吃几片香肠。”

“谢谢。

周森林发现陈虎的眼睛肿得很厉害,“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撞到墙上了。”

周森林一语点破:“那被人家一拳打到拳台下面的是谁?”

陈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该打,该打,打得还轻。”

周森林拿把椅子坐下,“铁良同志对你有气,仅仅因为他妹妹的死?同志,
他是你的老同学、老朋友,他要真一拳把你打清醒了,我要给他作揖呢!”

陈虎解嘲地说:“其实,铁良过去打不过我。”

“你找到的子弹壳经过技术鉴定,是①?三八口径美国警用手枪,这枪的来
历本身就很奇怪。另外,弹壳怎么会飞到八米远的灌木丛后面呢?会不会是小孩
子在出事地点拉起来,扔到灌木丛里呢?”

陈虎的碗里已经没有方便面了,但筷子还往里伸,“这种可能性很小。要是
小孩捡到,一定会当玩意儿带走,而不会随手扔掉。如果是大风刮跑的,也会
被前面的树根树权挡住,不会跑到后面去。”

他用筷子把纸碗捅了个眼儿。

“周局,陶素玲同志为这第二粒子弹壳献出了生命,弹壳的发现,证明了现
场确实响了两枪。何启章无论是死于自杀还是死于他杀,都与两声枪响有关系。
这两粒子弹不是一把枪射出来的,这至少证明现场除了何启章外还有别的人存
在。所以,陶素玲同志的贡献是很大的,我建议市委给陶素玲同志记功,并追
认为烈士。昨天,我眼见地化成了骨灰。”

周森林皱起了眉头。

“陈虎,我原想过几天再通知你,现在不得不说了,你没有经过组织的批准,
擅自去勘查现场,造成了车毁人亡的大事故,你要作出深刻的检查,组织上可能
会给你一个处分。你却要为陶素玲争功,还要追认为烈士?你脑子是不是出了毛
病?有人说你带着陶素玲去旅游,你也没话说。能给她争取个因公殉职都不一定
批得下来,因为这不是组织上事先批准的行动,车毁人亡的责任全在于你!”

陈虎的拳头砸在桌子上。

“这不公平!我承担全部责任,我检查,我接受处分,但对牺牲了的陶素玲
同志不能这样!不能让躲在后面的罪犯拍手大笑!不能让自己人寒心!不能让
陶素玲同志的在天之灵不安!”

“你不要固执了,”周森林声音虽然严厉,但并没有动怒,“你的2020是怎
么翻下去的,现在还没有查清,不能贸然断定是有人陷害。受委屈,也是一种
本事嘛,不要一受委屈就跳起来,至于陶素玲同志的善后,市委会妥当处理的。
哎,抽根烟,消消火气。”

周森林给陈虎点燃了一支烟,熄掉打火机说:“嘿,告诉你一件事,焦东方
亲口对我说的,何副市的儿子何可待,骑马时掉下来,差点摔死,在医院抢救
呢。”

陈虎的心动了一下,每当心动便有一种直觉来临,“嗅,何副市长一家是祸
不单行噗,老子死了,儿子重伤,为什么祸都集中在他们家?是不是有点奇怪?”

“会不会是儿子因老子的死而心神恍惚,才从马背上摔下来?”

“嗯,有这种可能。周局,你还记得财政局发生的那件骗汇案吗?”

周森林很奇怪陈虎为什么突然提起旧案。

“记得。案犯易新和他的同伙被判死刑。”

“对,就是这件案子。当时有三百五十万元没有下落,我想继续追查,结果
被调去办别的案子,我呢,脸上留下一个纪念。”

周森林给陈虎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彻了一杯。

“你怎么又想到老案件?可惜,撞倒你又割了你脸的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是
谁?”

陈虎摸着刀疤,“说不清,也许是一种直觉吧。”

陈虎启动录像机,把电视闭音,屏幕上出现刚录下的焦鹏远举杯的镜头。

周森林奇怪地看。

“你把刚播的新闻录下来了?目的是什么?你要整焦书记的材料?”

“我积累资料。上次去电视台是何副市长的新闻资料录像带,开始人家不给,
我拿市委的介绍信才借出来很少一点。自己录下来,不是方便多了吗。”

周森林松了一口气,陈虎犯上的毛病一直使他忧心忡忡。

“这有什么用,案犯总不会在摄像机前公开曝光吧?再说,这是市委的高层
外事活动,怎么会有破案线索?你总不能想象焦书记旁边那些头面人物里,有
一个是杀手吧?陈虎,怪不得好多人说你是脑震荡后神经错位!”

“手握重权的人被手握重金的人包围,这一点都不奇怪。周局,当初为什么
在我追查骗汇案件中三百五十万元下落时,突然把我调出专案组?”

周森林不耐烦地挥手,“你又老调重弹是不是,有毛病。没有一件案子能追
回所有的赃款,有的几千万几个亿都追不回来。能把案犯绳之以法,我们也就尽
到了责任。至于经济损失,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你的刹车被人破坏,公安局
查出一些线索没有?”

“刹车装置,确实被人做了手脚。线索嘛,也有一些蛛丝马迹。陶铁良说还
要继续调整。”

“想把你置于死地的人和何副市长的死或许有些牵连。但这种想法本身就有
点出轨,除了我,你和任何人也不要谈。”

陈虎沉重地叹口气。

“我没有保护好陶素玲同志,她的牺牲,我负有重大责任。我总梦见她,她
才二十六岁呀!”

“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如果这是笔血债,那血债一定要讨还。过几天举行陶
素玲的骨灰安葬仪式,你去吗?”

“我去,当然要去。”

突然想起了什么,周森林在门口止步,回过头,目光严厉地说:“陈虎,我
命令你立刻把焦书记的镜头从录像带上抹掉,立刻。”

周森林默默地离开。

送走周森林,陈虎拿着录像带走进技术处所属的电子编辑室。他把录像带交
给一个技术人员。

“这里有个人物,把她放大出来。”

“好,看到那个人,你给我指出来就行了。”

技术人员把录像带插入一台特殊用途的录像机播放,陈虎拉开一把椅子坐在
旁边看。电视屏幕上重现焦鹏远在五彩广场签字仪式举杯的镜头。

陈虎指着屏幕上一个漂亮女人说:“停,就是这张面孔,把她放大。”

技术人员操作键盘,后排一个二十几岁女人的面孔被放大。

这是一张非常艳丽的脸蛋,两个突出的大耳环。

“陈处,她是谁?”

“她是谁,还不知道,姑且称为神秘女郎吧。小张,你把有关神秘女郎的内
容,编到一盘带子里行吗?”

“这没问题。”

“能在电脑里下载吗?”

“能”

“我等着要。”



首都地平线饭店的宴会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五彩广场的开发商王耀祖设
宴招待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

宴会是便于宾客交谈的自助餐形式。男士们西服领带。女宾多穿晚礼服,珠
光宝气,香艳扑火。

白衣侍者和红裙侍女托着盛酒的杯子在宾客中穿梭,人们自由地取饮,三三
两两地交谈。

潇洒自如的焦东方与市长助理千钟谈兴正浓。

“千叔叔,五彩广场,你办得真漂亮。”

千钟在焦东方面前不敢摆领导的架子,处处谦让,“外资是你引进的,首功
还要记在你的账上呀!将门出虎子,东方,你能把王耀祖玩得团团转,了不起!”

“我摸准了他的脉,要不他一个几百亿的富翁,能听我摆布?有些事我以后
再和你说。拆迁没问题吧?”

“普通居民的问题不大,不外乎多要一间两间房子,不给,他们也没办法。
麻烦在于有座部长小楼,住几位离休的老部长。别看他们离休了,跟上边还能
说上话。他们要是不搬,有点棘手。”

焦东方不以为然撇嘴道:“老干部离休后算老几?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顶
多你多给他们点房子,也就堵住他们的嘴了。我倒是担心把角的那家中美合资
的快餐店,美国优动不动跟你打国际官司,不好惹呀!”

千钟不禁愁上眉头,“这个特殊情况我们跟王耀祖事先讲明了,由他去找美
国人摆平。”

“这我知道。美国佬不买账怎么办?管他呢,先把王耀祖的钱套到手再说。”

蒋月秀走到焦东方跟前撒起了娇。

“嘿,你怎么甩开我,不理我啦!”

蒋月秀看到千钟胸前的康乃馨有些歪,便说:“千伯伯,我给你整理整理,
瞧,多精神!”

千钟不愿意跟公安局长的千金纠缠,笑着说:“你们玩,我找林市长有点事。”

焦东方意味深长地说:“月秀,可待怎么样了?”

蒋月秀口气很轻:“太忙,我就看过他一次,死不了。”

“死不了,怕也活不好吧?”

蒋月秀疑惑地看着焦东方,“东方,你怎么有点幸灾乐祸?”

“看你说的,我很难受,但能接受现实。月秀,给你个小礼物。”

焦东方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个锦盒,“暗,打开看看。”

蒋月秀打开一看是一对钻石耳环,惊喜得跳起来,“钻石耳环!真漂亮!”

“你喜欢,我很高兴。你戴的这副耳环,是可待送的吧!”

“嗯。”

“款式老了,这才是巴黎的最新款式,光彩夺目。换上吧。”

蒋月秀略一犹豫,取下红宝石耳环,换上钻石耳环。

焦东方心里说,便宜货,一对耳环就手舞足蹈。嘴上却很甜蜜:“你是今天
晚上最漂亮的。”

蒋月秀送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谢谢你,东方。”

“不值一提,嗅,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见。”

田聪颖躲在一个角落里坐着,她第一次参加盛大宴会,茫然四顾,有些局促。
她的目光随着焦东方转,但不敢上前打扰。

焦东方快步走到田聪颖身边。田聪颖站起来。

“对不起,所有的人我都要应酬一番,冷落你了。”

田聪颖失去了自信,“其实我不该来,白白给你添麻烦,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在这里,我随时能看见你,这就足够了。”

焦东方突然发现田聪颖戴上了两个耳环。而以往,她从不戴这些东西。

焦东方不悦地说:“你怎么戴上了耳环?”

田聪颖嘀咕道:“你非让我来。我怕太寒酸,给你丢面子。”

焦东方眼里闪过一道厌恶的光,“你也学俗气了,我最讨厌女人把自己弄得
金光灿烂,叮当乱响。”

焦东方把耳环从田聪颖耳朵上摘下来,随手扔进一个花盆,仿佛扔的是个铁
片。

焦东方端详田聪颖。

“这样多好,不施粉黛,出于天然。对不起,我要走开一会儿。”

焦东方朝戴大耳环的女人走去。她正和一个穿晚礼服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谈话。

麦克风前,肥胖、秃顶的王耀祖举起酒杯。他旁边站着焦鹏远、林光汉、千
钟、郝相寿。不远的地方是沈石、焦东方、戴大耳环的女人和她的女伴。

王耀祖对着麦克风说:“尊敬的焦鹏远书记,林先汉市长。”

这时,穿一身黑色衣服,系一条斜纹领带的陈虎来到宴会厅门口,他被侍者
挡住。

“对不起,先生,您的请柬。”

陈虎从口袋掏出工作证。

“执行公务,可以进去吗?”

侍者赔着笑脸。

“您是保卫首长的吧,请进。”

陈虎进来,从红裙子小姐的托盘上取过一杯人头马,挡住面部。他的目光从
酒杯里穿越,扫视全场,寻找他想找到的神秘女BD.

王耀祖接着演讲:“女士们,先生们,值此五彩广场开发签字的大喜日子,
我借地平线这块风水宝地,向焦书记、林市长和各位领导,表示我由衷的敬意,
让我们携起手来,把五彩广场早日奉献给大家。谢谢诸位。”

乐队奏起悠扬的音乐。

王耀祖与焦鹏远碰杯,又与林光汉、千钟碰杯。

焦东方对戴大耳坏的女人轻声说:“思雨小姐,你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哇,
好漂亮的耳环,你是今天晚上最迷人的。”

丘思雨身上有内地再妖艳的女人也没有的那种百媚横生的风情,她轻展腰身,
身体贴到了焦东方身上,“谢谢。焦公子,你才是今晚的主角。”

“我哪里是什么主角,充其量也就是个报幕的司仪。”

一直在旁边的中年女人葛萌萌用挪谕的口吻说:“焦公子怎么也突然谦虚起
来了,没有你,王耀祖能捞到那么好的黄金地皮。好事你总把我忘了。”

焦东方赔着笑脸,“萌萌姐,不是我把你忘了,是惦记你的人太多,我只好
靠边站了。”

他早知道她是父亲过去的情人,因此从不敢怠慢。但始终保持着可敬的距离,
他把嘴贴着丘思雨的脸,“思雨小姐,借一步说话。”

丘思雨随着东方离开人群。

在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焦东方的态度立刻变得凛然不可侵犯。

“丘小姐,何副市长活着的时候,委托你保管过什么文件没有?比如批文之
类的?”

丘思雨诧异起来,“没有啊,我又不是他的秘书。是什么机密文件找不到了?”

“嗅,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何副市长突然一死,有些事就没头没脑了。”

王耀祖走到戴大耳环的丘思雨和焦东方面前,恭维说:“谢谢赏光,丘思雨
小姐。”

丘思雨轻轻一笑,“王老板,你不会忘记我们的条件吧?”

“当然,当然。”

王耀祖焦东方碰杯后,又与丘思雨旁边的葛萌萌碰杯。

“谢谢葛女士的光临,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葛萌萌的语调有些尖刻冷淡,“您太客气,王老板。”

陈虎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王耀祖,像镜头一样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他的眼睛一亮,看到了正与王耀祖碰杯的戴大耳环的女人丘思雨。心想,果
然她在这里。

陈虎看到她走到焦鹏远身旁,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谈起话来无拘无束,甚至
有几分轻浮。她与林先汉、千钟、郝相寿频频碰杯,真可以说八面玲珑,左右
逢源,上下贯通,颇具交际花的魅力。

忽然,陈虎注意到了神秘女郎身边的女人,她正转过身来,脸正对准陈虎的
目光。是她!陈虎认出这个女人是葛萌萌。

陈虎问身边一个他熟识的市委干部:“那是葛萌萌吧!”

“是呀,就是她,原来市委办公厅机要处的副处长,下海去了香港。”

陈虎不察暗想:今天这里是群英会呀。



当首都地平线饭店内筹光交错之时,饭店大门驶来了不速之客。

两辆轿车停在门口。

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男人,他们是何可待的马仔阿四与阿张。

两个人从车上搬下一辆活动轮椅车,打开架好。

阿四走到第二辆车旁,拉开车门,从车厢抱下来何可待,把何可待轻轻放在
轮椅上。

两人推着轮椅进入首都地平线饭店大门。

何可待头上缠着绷带,他面色冷峻。

阿四推轮椅上了电梯,一个客人准备跟进电梯,被阿张挡住。

“对不起,请您等下部电梯。”

何可待撩开阿四的衣服下摆,里面露出一枝手枪。

“阿四,谁让你带家伙来的?”

“大哥,五彩广场是你和王耀祖拉上的线,焦东方这小子见你老爸一死,一
脚把你踢开,他自己捞好处。一会儿你要是和他谈崩了,说不定用得着。”

何可待板起面孔,“胡说!这是什么地方?焦书记、林市长。市政府的头面
人物都到齐了,能容得下你撒野。把枪给我,千万别露出来。你们呀,成事不
足,败事有余!”

何可待把手枪放进轮椅座垫下的抽屉,尽管他已经意识到焦东方可能在利益
分配上欺骗了他,但他暂时还不想用江湖的方式解决,动刀动枪是不行的,仍
然要遵守彼此早已达成共识的游戏规则,这样才不会失去自己的合法性。

阿四等推轮椅到了宴会厅门口。

“对不起,您的请柬?”

阿四一把推开要请柬的传者。

杨可负责保安,他看见侍者摔倒,赶过来要揍轮椅上的人,走近一看,满脸
赔笑说:“哟,何总,您出院啦?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何可待的目光越过杨可,在人群中寻找头面人物。来的大人物越多,他此行
的效果就越好。

“不欢迎吗?”

“您是带伤前来,这面于大啦。我去通知焦总。”

“不用,别多管闲事,我要给东方来个惊喜。”

陈虎凝视何可待,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觉得要有故事发生,提高了警觉。

轮椅缓缓推向会场中央,何可待面色严峻,谁也不理。

人们的目光都被轮椅吸引,许多人认识他。交头接耳议论:“这不是何副市
长的儿子何可待吗?”

“他怎么坐上轮椅?”

“你们不知道,可待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唉,老子死了,儿子又摔成了残废,真是祸不单行哟!”

郝相寿发现了何可待,走过来说:“可待,你这是怎么了?”

“郝叔叔,你好。”

千钟也走过来。

“可待,听说你出事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全好了吗?”

“谢谢,千伯伯。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敢惊动您哪!”

焦东方早看见了突然出现的何可待,想着对策。焦鹏远亲切地走过来,像父
亲一样慈祥地说:“可待,东方跟我说你出了点意外,他说你摔得很严重,我
看你挺过来了嘛。好样的,孩子。”

何可待失去平衡的心得到了一丝补偿,市委书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切态度
等于昭示我何可待仍然是权利圈的一员。

“谢谢,焦伯伯,一点轻伤。”

焦鹏远叹息了一声,很多人听到了这声叹息。

“你千万要当心自己哟,你爸爸一死,我难过极了。可待,坚强点,我会好
好照顾你的。有什么要求只管对我说,你母亲还好吗?”

“她很好,谢谢您还惦记着。”

王耀祖走过来,故作惊讶,其实他早从焦东方哪里知道何可待出了事故。

“何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我们分手,你还好好的。这是出了什么意外?”

何可待冷笑,“你还认识我?”

王耀祖尴尬地赔笑,“嗅,听东方说你贵体欠安,才没敢给你发请柬。”

“我不清自来了。”

王耀祖怕何可待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便推起轮椅,到了人较少的地方。

焦东方急步奔来,握住可待的手。

“哎哟,可待,你怎么出院了。”

“火葬场不收我,又回来了。我给你来个惊喜是不是?”

“惊喜?对,是惊喜,你的生命力真顽强。”

蒋月秀看见何可待,急奔过来说:“可待?你还没好利索,怎么出院了?”

何可待伸过脸蛋让蒋月秀吻了一下说:“怕你守寡,你不高兴吗?”

蒋月秀的脸红了,“你怎么说话横着出来?”

焦东方想趁机走开,“你们俩好好亲热,我还有点事。”

何可待声音冷峻,“站住,东方,还有你,王耀祖,咱们把话说明白。”

焦东方有些紧张,“在这儿说?场合不太合适吧?”

“很合适,要不我也不凑这个热闹了。今天来的人多,刚好开个扩大会议。”

蒋月秀很担心本市第一公子和第二公子吵起来,笑着打圆场说:“可待,有
话好好说。”

何可待把矛头指向王耀祖,以便给焦东方留个面子。

“五彩广场是我牵的线,王耀祖,是我把你介绍给东方的,对不对?”

“对,对。

“我当时说好了的,五彩广场有我一份,现在签了字,没我事了?王耀祖,
你这是过河拆桥呀!”

丘思雨悄悄走过来,没和何可待打招呼。静观事态发展。

王耀祖心里已经作出了判断,何可待并没因父亲暴亡而失去所有的优势,对
他还是要代礼有加,“你误会了,何公子,不但我不能这样做,再说东方还是
你的好朋友呀!”

焦东方松了一口气,“可待,你是有点误会。”

“误会?我要是摔死了,他王老板还能把钱电汇到阎王爷那儿去?”

丘思雨款款地飘到轮椅旁,“哟,何公子,多日不见了,东方是你的铁哥们
儿,有什么话不好说。”

何可待鄙视专门依附男人的女人。尽管他早就听说丘思雨与父亲有染,还是
没好气地说:“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怎么出口伤人?”

“你算老几?婊子!”

丘思雨委屈地走开,回过头来扔下一句话:“还神气呢,到时候别连个送花
圈的人都没有。”

陈虎的目光一直盯住这里,但他听不到声音。

突然何可待挥动拐杖,击碎一盏壁灯,发出哗哗声。他深深地被激怒了。连
一个香港婊子今天也敢来嘲笑他。

何可待的声音传到大厅所有角落。

大厅顿时肃静。人们面面相觑。

陈虎向轮椅走去。

杨可见何可待又抡起拐杖,以为他要袭击焦东方,枪上一步,抓住轮椅,猛
然一推。轮椅在专供残疾人上楼的无障碍斜道上向大门冲去。

人群结轮椅让开一条路。

轮椅继续前冲。